文华殿御座之上,大明天子朱由检面色铁青,右手十指紧握。丹墀下的刘宇亮仿佛没察觉到皇帝的神色一般,继续慷慨激昂,针对三卫总兵的一系列恶行一一悉数出来。
刚出了正月,朝廷各部还没完全运转起来,这次朝会原本只是循例而行,却不聊内阁大学士刘宇亮在刚刚被皇帝重新起用之后,便好了疮疤忘了疼,狠狠的打起了当今圣上的脸。
李信那是什么人,是皇帝一手从平民提拔起来的,说是皇帝的私人也不为过。现在刘宇亮拿李信来做文章,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皇帝表态也不是,不表态也不是。
出人意料的是,此前一贯反对李信的杨嗣昌这一回并没有来趟这道浑水,眼皮下垂似对文华殿上逐渐紧张的空气充耳不闻一般。
“陛下,此子出身马贼,桀骜不驯,以上种种,罪行昭昭,若不严惩以儆效尤,恐为不妥……”
刘宇亮本想说的再狠一点,但是他偷眼观瞧,皇帝的脸上都块能滴出水来,心中一颤,赶忙又将话头缓和下来,毕竟如此种种的劣迹摆到明面上,谁也包庇不得,皇帝也不行。他虽存的是私心,但在众臣看来,倒颇有几分忠直意味。
难道刘宇亮进了一回诏狱便转了性?学起了魏玄成直言敢谏?
刘宇亮背后搞鬼将击杀岳托的大功张冠李戴一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杨嗣昌便是其中之一,他心中了然,刘宇亮之所以这么卖力的准备铲除李信,无非是要斩草除根。
对于刘宇亮的心思,大明天子朱由检亦是洞若观火。但是,若以事实为依据,他断然不能饶恕李信这种近乎于背叛的行径。他能容得下这粗鄙武夫贪墨,跋扈,却容不得他败事以及别有用心。
其实早在正月里便从西边陆续传来了关于李信行为不轨的种种传言,只是既没有真凭实据,又都是些风言风语,朱由检自然不信。但是,李信就任之后只言片纸都没递到京师来,还是让他有着几分不快的。
直到今日,刘宇亮于文华殿上突然将这几分参劾奏章一一抖搂了出来,朱由检的心便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大同知府熊开元领衔,陕西行都司指挥使司同知……高山卫指挥使姚正隆,阳和卫指挥使丘龚之子阳和卫指挥俭事丘亮存附议具名。
这几人遍布大同文武府衙,即便有五成的水分,剩下那五成也件件都是杀头的大罪。且先不说这些罪名指控的真假,单单是李信刚刚到任便将大同府上下各级文武都得罪了一遍,便也能看出其跋扈到了何等程度。再加上镇守边地,无尺寸之功,甚至勾结蒙古鞑子,那可真真就是携宠妄为的佞臣了。
但是,朱由检是不会轻易表态的,毕竟这些话都是出自刘宇亮一人之口,刘宇亮与李信之间存在的过节他亦是清清楚楚,这里面很难说没有泄私报复的嫌疑。但是,紧紧凭冒功一事便对李信赶尽杀绝,似乎有点不附和常理,毕竟受害者是李信,刘宇亮是得利者,以现实出发,他至少该从缓和关系入手才对,而不是一上来就喊打喊杀。
怀着种种不悦与疑虑,朱由检在等待着群臣中不同的声音。他太了解丹墀下面这些大臣了,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赞同而赞同,党同伐异一直是困扰他的顽疾,如影随形。
仿佛大臣们同心协力一心为公,都只是史书记载里才有的事情,朱由检甚至在怀疑,那些流传千古的美谈,究竟是不是后人穿凿附会的美化而已。
再次出人意料的是,反对的声音没冒出来,附和的声音到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响应。
先是户部尚书李侍问。”臣亦觉得三卫总兵李信的确有负圣恩,此子不思为国尽忠,报效陛下知遇之恩,反而恃宠而骄,交恶同僚,如此不顾大局,贪婪跋扈之人,不适合在居于堂堂三品总兵的高位之上。”
李侍问一跳出来,便有人立即嘲讽他。
“谁人不知李信得罪死了李大人,如今李大人如此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气量还当真不小呢!”
“睚眦必报,小人村妇也不过如此……”
“你,你,你……”
李侍问被气的胡子直颤,指指点点,哆哆嗦嗦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那些说风凉话的人当然不是在替李信开脱,纯粹是李侍问平日里的对头拿他开涮而已。
“李大人所言臣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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