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挥手示意小厮回头,同时点头道:“也不必等一会儿查了,你也不用跟着我了,这就回去问问,问了出来也不必回我,只管把那人拖到角门处打个二十棍!就说我说的,让他们一个个都警醒些儿!别嘴上没把门的,该说不该说的都一骨碌嘴就说!”
小厮忙低头应了,即刻告退了去办这事,方成为了问话方便,特地只带了这个心腹的小厮而已,这时候小厮告退了,就只剩他自己独自一人走在内院里了。
不过方成也不以为意,这段往后院的路历来静僻,他平时基本不走这边,自然也不必担心有没有那个小姨娘要在这路上等着偶遇他。这时候没人跟着他也好,倒是能安安静静的想想,这要嫁给小五续弦的,该是给那个庶女才对。
方成既然是没把小姨娘们当多大回事,庶出子女们在他心里也当然是比不上嫡出子女的。庶子嘛,好歹以后分家出去了算自家的旁枝,方成还多看他们几眼;庶女呢,除却从前三丫头方柔然小时候实在是长得像她娘,冰雪聪明之余,又是个人如其名柔柔的温和性子,爱屋及乌的方成对她颇为偏爱了些时候,如今她娘没了,他也把三丫头丢在脑后头了。至于还有两个年纪差得不多的四丫头五丫头她们,方成甚至是都只记得大致长了什么模样,而不大记得具体性子如何了。
至于这个小五秦谦也不是不好,本家算是这大安朝里头等的皇商了,这人也是个爽朗性子,送钱到方成手里的时候也不拖拉,算得上是颇为对得上方成的口味。可惜了的,一则这皇商再牛,依旧脱不开个商字,本朝奉行的又是士农工商的传统排行,商家毕竟还是离士大夫阶层有一定距离的。二则便是这秦谦已经是个鳏夫,前头同样商家女的发妻难产而亡,却是留了个嫡长子给秦谦的,这续弦一过门,就是个现成的后妈……当家主母的权力未必就在手,必须温顺贤良的当个抚育继子的嫡母却是一定的。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秦谦娶亲的日子也急,秦家在这泉州港口的海外行商的事务,秦谦已经接手了五六年,每年必定要随着商船出洋一趟的。秦谦甚至是对方成直言,这孝期头尾半年跨越了一个除夕,也勉强算是周年了,如今急着在出海日子之前续弦,无非也是个两便的选择。秦府里头有了当家主母照料孩子坐镇上房,秦谦出海自是能安心了;方成和秦谦成了翁婿后,官商结合不是也都各得所需?方成有个当秦府主母的女儿,和秦谦再有银钱上的交往过密便是翁婿间的事儿了,这于方秦两家都是好事,双方不也是更添心安?
方成对此也是认同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庶女换来和秦谦这两家齐好的局面,多好的事儿不是?所以这庶女是那一个,长相如何,那都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最要紧的只是这个庶女的性子如何,最好是温顺柔和又聪明听话些许,好好儿的嫁过去秦府主持好后院的家事就够了。
方成便一边盘算着这事,一边就进了关夫人的院门。早有眼尖的婆子远远见了方成来,便赶紧的往里头上房通报道:“快去回太太,老爷来了!”
关夫人也忙忙的扶着同乐的手从屋里迎了出来,站在门帘旁边对方成含笑道:“老爷来了?这可是巧,我刚想让大厨房上菜来呢,老爷可就来了。”
方成对关夫人的表面功夫也还是做得足的,在下人面前历来给他这正室夫人面子足足的,只点头道:“夫人有心了,我原本也预备着这一两日和夫人坐下吃个饭的,倒是夫人你先安排好了菜肴。”
两人心照不宣的寒暄着,便齐齐进了内室坐下等人送上饭菜来。同乐领着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入的将大厨房送来的各式饭菜全摆好,又鱼贯而出。
等得这房里只剩下方成和关夫人两个,方成便再也懒得兜圈子,直接了当问道:“夫人今儿是有什么事儿和我说?”
关夫人装作漫不经心的伸筷子夹了一块那拿来当借口的荔枝肉,一边装贤惠的给方成布菜,一边轻描淡写道:“老爷多虑了,那有什么正经大事?不过是家里的琐碎小事罢了——眼见着县试也近了,韶华也该好好读书了,他和咱们二丫头的婚事也近了,要是他能考个功名博个好前程,岂不是二丫头的福气?就是年底他们的婚事上头,韶华有个功名也好看些不是?”
方成点头,虽然没拒绝关夫人的布菜,筷子却是有意无意的绕开了自己面前小菜碟上这块荔枝肉,另夹了一块胭脂鹅脯在旁边放着后,才道:“这事夫人你不说,我也自是心里有数的。韶华是咱们以后的姑爷,我当然会照应着他的,这回县试,只要他不出什么岔子,照着他那文章,取中也是不难的。”
关夫人分明看见了方成的这些下意识的小动作,眼神一黯,只垂下眼帘不再看对桌的方成,只看着自己的饭碗,仿佛能从饭碗里看出些什么了不得的玄机来。
方成却是也懒得理会她的感受,只自顾自的提起另一个话头来:“夫人消息从来都灵通,大概也听说了咱们府上要和那个皇商家的秦小五结亲的事儿了罢?算起来,这三丫头四丫头五丫头三个,倒是岁数差不离的,因着二丫头没出阁,也全都没定亲,夫人看看是那个最合适去小五儿家当续弦?”
关夫人明明听得方成头一句话里隐隐的嘲讽和警告,却是一点儿不敢回应,只忍着气继续低眉顺眼的在饭碗里数饭粒:“三丫头和四丫头同年,差了也就那三个多月;五丫头倒是小些,如今才堪堪十四。按岁数来说,自是三丫头最年长,不过这几个倒是都是性情和顺的好孩子,老爷看着那个合适就那个罢,我也只听老爷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