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午膳,是刘氏出了钱与村里的媳妇嫂子们置办的席面,请了大伙一通的热闹,一桌子肉和菜自不必言,就是一院子的酒香都要飘到一里地外了。
这顿酒席,从午时直至未时才歇。村人都有活干,吃喝完了就到了别,自家亲戚却留得晚些,但再晚,申时也差不多告辞了。又都不是没眼色的,难不成还留下再拣拣便宜,多蹭顿晚饭不成?
所以眼见暮色苍茫,村里各家各处都炊烟袅袅,程家也做了晚膳。小刘氏见屋子里大小媳妇都走了个干净,倒也有几分眼力界,跟着刘氏一同进了厨房打下手。
乡里乡亲的没那么多规矩,男女同桌都是常事。谢衡见刘氏和小刘氏一同进了小亭,桌却仍旧那一方桌,有几分踌躇地看向程娇。
知道他心里别扭,因着讲究,往常并不同女眷同桌,只好悄悄站他身旁,拉着他手一同坐下。
谢衡也无法,纵有话说,见旁人神色大同小异,仿若视为常情,也就淡然处之,坐在了程娇的身旁。
这顿饭着实用得古怪,谢衡出身好,举止斯文有礼,用膳仪态雅观,程娇同程会行也向来归整,倒是叫小刘氏并着两个闺女吃得小心翼翼了,生怕一个不合时宜的举动叫人给看轻了。
李艳君羞答答地捧着碗,因她对面就坐着谢衡,总若有若无的瞟一眼过去,但她妹妹李香君就没这般顾忌了,许是她年纪小,心思更浅显,频频朝谢衡投去一瞥,又时不时地去瞪一眼程娇。
这顿饭,用得程娇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好歹用了膳,程会行留了谢衡再吃会儿酒,知道他们有话说,刘氏和小刘氏则带着儿女退下了。
刘氏出了门子,拉着程娇的手,道:“你屋子我今日收拾一番,只是这么些个仆役可要如何是好啊?”
程娇险些忘了交代这些,拉了刘氏的手就笑道:“娘你别忙了,待会儿叫他们吃了酒,我们就回郡里去。”
“好容易来这一趟,这就要走?”刘氏一愣,面上极为不舍。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番不能多留一夜来,下回再见闺女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小刘氏就站在两步开外的门房边上,听见她们说话,也是惊呼:“这么晚都要回去?大晚上的赶路多不安全?”
程娇扭头看了眼小刘氏并着李艳君和李香君两姐妹:“其实也正好,晚上姨妈和艳君姐姐、香君妹妹不宜赶路,多我这屋子暂住一宿岂不更好?”
她们晚上也入不得县里去,当然也唯有在苎萝村多呆一夜了。
李香君透过小刘氏,偷偷觑了眼程娇满头钗环,身上配饰无不精心,早就暗自撇了撇嘴,凑到姐姐耳朵旁,道:“她嫁到郡里锦衣玉食的,当然瞧不得这破落山村儿了,娘也真是的,何必多此一问。”
李艳君唯恐她这番诳语叫程娇和刘氏听到,急忙用手掩了她的唇儿,悄然道:“轻声些!可别叫人听见了去。”
虽然口被捂了捂,李香君利眸却仍朝程娇扫了去。她就不明白了,这程娇到底有什么好的,竟得了这样好的亲事,真是白瞎了那谢举人!
这几人,却是诸多心思,都掩在夜色之中。
直过了戌时,程会行听女婿说夜里赶路,不敢多留,早早地叫谢府仆役备了马车,就候在院子外。
这厢程娇听玉梅来报,说谢衡已经同程会行等在院子里了,就同刘氏又说了两句才起身。刘氏纵然千般不舍,却也没法,只得送着女儿出门。
与来时入门那般,走前也在大门外作了场惜别,几经就要落泪,程娇好歹是撑住了,举起帕子给刘氏擦了擦,这才上了马车。
谢衡搀着程娇上了马车,见她从车帘中勾着脑袋探出来,露出皎若秋月的一张脸,美目中含了几分情谊和不舍,也急忙上了马车,作了别,才叫起驾往回赶。
夜阑入静,马车一飘离,很快就入了夜幕中,见眼前看不见了家人,程娇只得把脸缩回,就听到谢衡略带倦意的声音:“夜凉如水,娘子仔细贪风着凉了。”
程娇扭头看向谢衡,透过撒进来的月光,见谢衡靠坐在车厢一端,白皙俊脸上透着粉色霞光,艳如海棠,瞧得叫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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