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太太也不哼哼了,吓得直往旁边的老太太身后躲,拼了力气骂高盛,“死败家大盛子,挨千刀的王八犊子,你想害死我。”
董老太的儿子看着有些不对劲,高盛本不会医术,现在拿着根大针,要做什么?他赶紧拦阻,“喂喂,你慢点,快停下,高叔叔,高盛,你站住。”但他腿脚不利落,行动很迟缓,哪里阴得住高盛?
“别急别急,”高盛冲后边摆摆手,“董大嫂子这是仙家又附体了,得赶快治,我新学的手艺,保证错不了,你们放心吧。”
“你个断子绝孙的高盛……”董老太太连滚带爬,躲到炕角里,旁边的两个老太太不知所措,一起拦着高盛,挡在董老太太身前,董老太太的儿子这时也爬上炕来,从身后拽住高盛的大腿。
高盛回身说道:“你着什么急,你妈现在是仙家附体,我扎她,就是在扎蛇仙,好让蛇仙赶紧到别处去,别再缠着你妈了。”
“我不扎,你快下去。”董老太太喊道。
“坏了坏了,”高盛叫道:“这是蛇仙在说话,我得赶紧把它给扎住,要不,一会就跑了,一次治不住,以后就得更厉害,绝不能放虎归山。”他又向窗外喊道:“小崔,小崔,蛇仙又来了,我在屋里扎它,你从外面堵住,咱们俩一定得把它给逮住,他奶奶的,蛇精再厉害,今天也休想从我的针下逃走。”
外面并无人应答,小崔也不知道把小玲的父母给带到哪里去了。
村医老王已经弄明白了,抿着嘴站在地下笑。
炕上,却已经乱作了一团,高盛举着那支针刀,作势要去扎董老太太,三个老太太一起拦他,后边,董老太的儿子拽着高盛的大腿,高盛嘴里乍乍乎乎,“蛇精,哪里跑,今天我非扎得你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可,你好大胆子,敢来我们燕儿峪村瞎闹腾,瞎了你的蛇眼,今天非要让你看看我的厉害不可。”
“我不是蛇精,”董老太太真被他吓住了,“我好了,没有蛇精,好了好了,高盛你个王八犊子,你净害我。”
高盛膀大腰圆,若是真想扎,三个老太太和一个瘸子当然拦不住他,只不过他只能虚张声势,吓唬董老太太,将大针往前一伸,离着董老太太身子还有一尺,便不敢再刺过去,比比划划在董老太太头上晃,饶是如此,也确实把董老太太吓得够呛,“好了好了,你别扎了,我好了。”
高盛站在炕上,哈哈一笑,“原来蛇精的本事,也不过如此,我新学的手艺,想露一手,还没使上。”他见董老太太认怂了,便就收手。身子往后一退,却突然脚下一空,“扑”的一声,一只脚陷了下去。
“哎哟,”高盛闪了闪身,一屁股坐倒在炕上,脚下,炕席被他踩漏了,土炕塌了一个坑,一股黑色的灰烟,冒了上来。
农家的土炕,是用土坯搭的,上面抹上黄泥,再铺炕席,灶火的烟,从炕里穿过,再从屋顶的烟囱冒出。这种炕隔几年便得拆了,重新搭过,否则烟灰堵塞,灶便不通烟。董老太太家没有壮劳力,土炕年久失修,现在被人高马大的高盛一踩,便塌了一块。
“呸呸,”炕上的几个人都被黑灰熏着了,吐着嘴里的烟末子,董老太太骂得更厉害了解,“好你个妨人败家的高盛。”
“别急别急,”高盛拔出腿来,小心地下了地,裤管都被染成了黑色,炕上的人也沾了一身灰面子,高盛用残破的炕席将漏洞挡住,“大嫂子,你这破炕,十年都没拆了吧,那哪行啊,幸亏我腿脚灵,要不,非把腿跌折了不可,你得赔我损失。”
“放屁,你赔我炕。”
“行,这活交给我,把它拆了,给你搭一铺新的,连炉子带大灶,全搭新的,行了吧?”
董老太太不吱声了,搭炕这活,对高盛轻而易举,对他们家来说却非常困难,土坯得自己去村北拉土,回家后掺了麻线和泥,再用坯斗子脱成土坯,晒干了以后,搭炕垒灶,这活得壮劳力才能干得了,董老太太家的瘸儿子远不能胜任,因此自家的炕才多年没拆,现在高盛给拆了搭新的,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是可有一宗,”高盛拍打着裤腿上的黑灰,说道:“蛇精得走了才行,这个东西要老捣乱,炕可搭不成,对不对大嫂子,它要不走,你也受罪,大家也受罪,你说是不是?”
“哼。”董老太太哼了一声。
高盛将针还给老王,老王暗地里冲高盛伸了伸大姆指,说道:“这针也得重新消毒,都让你给弄脏了。哈哈,我走了,大侄子,止疼药我不用留下了吧。”
高盛跟在老王的身后,走出烟气腾腾的小屋,老王冲高盛笑着说:“你真高,实在是高。”
“小菜一碟,”高盛晃晃脑袋,“治这种邪病,我比你还强。嘿嘿。”
高盛拍拍屁股走了。那么,崔衙内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