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遍地狼藉,官靴官帽散落一地,堂内某张桌子底下还撅着一个肥硕的大屁股瑟瑟发抖,就跟刚被抄了家似的,光景异常凄凉。
萧凡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奸臣就是奸臣,他们永远不可能像忠臣那般光明磊落,正义凛然,奸臣嘴上叫嚣着自己是忠臣,声音比谁都大,但他们其实是非常心虚的。因为他们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他们做不到像忠臣那般理直气壮。
狗肉是上不了席面的,烂泥是瓣不上墙的。这个道理用在他们身上也很合适。
萧凡长长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跟这样一帮人混到一块了?
“各位大人出来吧,本官刚刚眼huā了,天子没来………”萧凡有气无力道。
喊了好几声,众人各自将信将疑的小心探头往外看,见堂外空空荡荡,并无一人,这才纷纷走出来坐回椅子上。
“萧大人真是爱开玩笑……”众人尴尬的干笑,望着萧凡的目光很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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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大人,老夫年纪大了,受不起惊吓,以后可别这么调皮了…………茹瑞抚着圆滚滚的肚皮,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就是,就尧”众人一齐附和。
“哎,我的鞋子呢?”
“对,还有我的官帽哪儿去了……”
萧凡叹息不语。
还是赶紧把要说的话说完,然后让他们滚蛋吧。跟他们相处久了,正人君子也会变成无耻小人。
缓缓环视众人,萧凡沉吟许久,神色严肃道:“本官这次代天子北巡,一路惊险,几经波折,终于不负天子所托,北巡之行功德圆满,顺利归京。”……不过,这次北巡”本官所见所闻,多有感触,如今天子新即,万象更新”正是天子和诸位同僚一展胸中抱负之时,新朝当有新气象,本官不才,愿以区区陋见呈于朝廷,待天子和诸位同僚评断定夺。
众人闻言纷纷挺直了背脊,神色从未有过的肃穆,庄重。
他们的领头人物要下指示了,以萧凡如今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一句话关系着朝堂局势走向,关系着在座诸人的前途命运,不可不慎重聆听。
萧凡在脑海中飞快组织着语言”停顿了很久,才缓缓道:“自先帝驱逐鞑虏,复我汉人江山,开创赫赫大明王朝,尔来三十有一年,洪武朝时,我大明疆内拥军百万,先帝数领大军,亲征草原大漠,终将前元朝廷打得溃不成军,几度逃亡,此乃先帝赫赫天威,我等高山仰止,铭于青史,但是,不可讳言,自洪武朝后期,朝廷各地千户所驻军多有懈怠,疏于操练,军户子弟代代相传,却一代不如一代,身体孱弱者”老弱不堪者充斥军中,致使将士战力下降,散如海沙,几成乌合之众………萧凡环视众臣,偷偷在心里补了一句:就跟你们一样……众臣却纷纷点头附和,一个个痛心疾首的样子。
“萧大人言之有理,朝廷军中现状,令人堪忧啊………”
“乌合之众神马的,最讨厌了………“…………”
萧凡再次叹息,这群人真是“…………无可救药了。
清了清嗓子,萧凡接着道:“……朝廷军队如此不堪,而本官北巡之时,却见我大明边军依然骁勇善战,这样一来便与各地驻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各位试想,战力强弱如此明显,大明边军本是戍守我大明疆土的第一道防线,若各地千户所这般孱弱的话,边军岂不是成了我大明疆土唯一的防线了?假没有朝一日鞑丵子大举进犯,越过长城,攻破边军防线,策马直驱我大明境内,谁人可挡鞑丵子兵锋?各位大人皆是博学之人,应该知道蒙丵古人是怎么灭亡南宋的,因为南宋朝廷,军队毫无士气,蒙丵古人占领长江北岸之后,又举兵攻打襄阳,襄阳失守,蒙丵古人趁机南下,终于灭亡了南宋朝廷,各位同僚,前事之师,不可或忘啊……,……说到军事,兵部尚书茹瑞微微眯起了眼,道:“萧大人的意思是川萧凡神色肃穆,眼中掠过一抹坚决,望着众人一字一句道:“我欲向朝廷,向天子谏言国策,国策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改草军制,兴武,强军!”
内众人尽皆一惊,纷纷向萧凡投以复杂的眼神。
在座的尽管都顶着奸臣的名号,可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的读书人出身,都是经过寒窗苦读,考过科举,正经的科班之士,不论忠臣还是奸臣,他们读的书都是圣贤书,崇文鄙武的思想是所有读书人的共识,鼻臣也不例外。
今日奸党的首领萧凡一语惊四座,无端端的竟然要大兴武事,若朝廷的政局走向因萧凡的一句话而渐渐变成了重武而轻文,那个时候他们这些文臣的地位岂不是连粗鄙武夫都不如?这怎么可以?
换了旁人说完这番话,众人必然恨然拂袖,扭头便走。
然而今日这番话是位高权重的萧凡说出来的,便不得不慎重思考和揣测了,哪怕是不太乐意,也要尽量表达得含蓄,委婉。
内沉默半晌,茹瑞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又看了看萧凡平静无波的脸色,终于小心翼翼开口道:“呃……”萧大人年轻有为,志向高远,我等万分钦佩……”
众人口不对心的附和:“,萧大人少年臣子,心系社稷,实为我等楷模,朝廷典茶……,……萧凡笑道:“你们既然这么钦佩,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你们的钦佩了,刚才我说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啊?”茹瑞等人尽皆大惊,急忙道:“大人请三思!”
萧凡蹙眉道:“嗯,三思,我已经三思过了,我提的这条谏言,是三思之后的结果,你们有不同的意见吗?”
“呃……”茹瑞转了转小眼珠,然后胖乎乎的老脸堆起小心翼翼的笑容,试探道:“……”大人年纪尚轻”已然官至锦衣卫指挥使,爵封诚毅伯,天子宠信,大权在握,如此际遇,古往今来已是非常罕见了,先秦甘罗十二岁拜相……,…”
萧凡原本听得笑眯眯的,闻言却眉头轻蹙道:“茹大人,你说的甘罗虽然十二岁拜相,可是,此人死得也很早啊,你这个比喻是不是川茹瑞一惊,急忙连连致歉道:“该死该死!下官失言了”萧大人少年英雄,能文能武,自然是长命百岁之相,“”
顿了顿”茹瑞道:“下官的意思是,萧大人年轻而登高位,正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之时,急待做出一番政绩给天子和满朝文武看看,为下一步升迁打下基础,这个……,我们都是很理解的,不过”萧大人的施政方向可以有很多,比如农。税赋,水利,商贩,工坊等等,这此方面多有弊端,大人完全可以一展手脚,既不得罪人,又可以白捞许多政绩,何苦一定要触碰棘手麻烦的兵家之事?”
萧凡环视众人”却见他们皆是一副认同的神色,顿时有些愕然,原本以为自己只要虎躯一震”一声令下,众人无不那啥”却没想到他们的样子竟然颇不赞同自己改草军制的想法,萧凡心头微微一沉,连同党都不赞同自己,这个想法若提到朝堂金殿之上,将会受到多大的阻力?
“你们……都不同梨”萧凡有些傻眼道。
茹瑞陪笑道:“大人,历朝历代的军制都有许多弊端诟病,自古以来颇多名臣跟大人一样,以强军兴国为己任,欲行改草之事,却皆以惨淡失败为结局,这个……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兵法云:“兵者,危也。,孙子说这句话,其意思不仅仅是说兴兵布武是件很凶险的事,也说明军队是个很复杂很棘手的群体,一支军纪严明,战力剽悍的军队当可无敌于世,睥睨天下,但这需要平日里的严酷操练和森严无情的军法督促,才能练成这样的军队,也就是说,治军犹难于交战,而,治军,二字,最难者莫过于一个,治,字,大人欲改草军制,便不得不触碰这个,治,字,在我大明各地千户所驻军而言,治军却较历朝历代难上许多,“”
事关重大,萧凡打起精神,虚心请教道:“不知改草军制到底有何难处?”
茹瑞眯起眼,笑道:“我朝大军组成,是采用军户制,军户代代相传,父传子,子传孙,代代皆为军户,平时五日一操,十日一练,出则异军,入则为农,这个军制是先帝沿袭了隋唐时的府兵制,略作改良而成法,这样一来,朝廷有了百万大军可以保疆卫土,同时又有百万农民耕田劳作,一旦有战事,军队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粮草方面不会给朝廷增添太多负担,实是一举两得……,…”
萧凡叹道:“本官所虑者,就是怕军户久不经战事,疏于操练,到了战场上,百万农民,仍旧只是百万农民,术业有专攻,种田就好好种田,当兵就好好当兵,兵不兵,农不农,这样的军队,如何保证他们的战力?”
“可是,大人,若令百万军户放下锄头,拿起刀剑全心当兵操练,谁来种地恳田?土地荒芜,没有收成,朝廷又不得不加拨数以万计的粮草去负担这百万大军的军粮,如此便加重了各地州府的负担,这笔负担便只能以增加税赋的形式平摊到各地农民的头上,那时百姓更加苦不堪言,这一连串的反应,皆因百万人弃农强军而始,长此以往,恐怕会天下大乱呀,大人的一番苦心,终究办了坏事,“”
茹瑞顿了顿,又道:“…“改草军制的麻烦不仅于此,大人知道,打天下要靠武将,治天下却只能靠文官,先帝鼎定江山,开创大明,如今天下安靖,并无战事,武将的存在便不像战时那般重要,如此一来,文官的作用便突显而出,古来圣贤皆重文礼而轻武功,认为兵戈是制造灾难的祸端,圣贤提倡重礼修德,而杜绝兴兵布武,这些道理千年相传,早已深入人心”如今的朝堂是文官的天下,大人欲大兴武事,这是违背圣人教诲,更且触动了文官的利益”贬低了文官的地位,那些腐朽大臣们怎能不拼死反对?大人若在金殿之上提出这个想法,恐怕连功勋公侯和那些墙头草角色的大臣们都不会站在大人这一边,欲改草军制,难如登天啊!”
茹瑞一番言语说完,堂内死一般的沉寂。
萧凡神色渐渐郁卒冷凝,两道剑眉如山川般深深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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