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烽烟四起,燕军十三万大军对济南北门发起了攻击。
密密麻麻的燕军士兵如蚂蚁般不断爬上城墙,又被守军推落或砍杀,高耸的城墙边只看见无数黑点爬升,跌落,伴随着喊杀声,惨叫声,呼吸间一条条生命就这样永远逝去。
洪武大炮声声怒吼,一颗颗实心铁弹狠狠撞击在城墙上,激起一阵带着硝烟味的石雾,城外的一片开阔地上,如潮水般涌来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燕军悍不畏死的奔向城墙,前赴后继,生生不息,杀声凄厉,令人胆寒。
城墙下的护城河里,一具具燕军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将清澈的河水染成殷红,缓缓流动的血水衬映着残血般夕阳余晖,战场透着一股残酷血腥的诗意。
城墙内的马道上,受了伤的守城军士满身鲜血,在地上翻滚哭号,有的则默然无声的消失了生命的征兆。
萧凡被数十名手执盾牌的贴身侍卫围在中间,正站在城头远远眺望,他的俊脸已被硝烟熏黑,清亮的眸子盯着++远处燕军中军的那杆帅旗,旗帜迎风飘扬,上面斗大四个字“奉天靖难”,另一面黑底白边的窄旗,旗上绣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大明太祖高皇帝洪武四子燕王棣”,战场烟雾缭绕,两面旗帜在硝烟中若隐若现。
萧凡冷冷笑了,叛逆者皆冠以正义之名,朱棣这两杆旗打出来,无疑非常具有煽动力,朝堂出了奸臣,先帝的亲子为大明社稷起兵靖难,清君之侧,沿途的百姓见了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百姓缺乏分辨忠奸的眼光,只能人云亦云,若任由朱棣从北打到南,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读书人和平民受这两面大旗的蒙蔽蛊惑。
民心这东西,若论争取,说难也难,踏踏实实为百姓干一辈子的事也不一定能得到大家的认同,不过说容易也容易,也许什么都不必做,一个嫡亲皇族王爷的身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便已足够将民心玩弄于股掌之中。
萧凡冷冷盯着那两面旗帜,怎么看怎么刺眼。
两面旗支撑起一个人的野心,害死了多少人,这是造孽
轰
一发铁弹呼啸而来,旁边的亲兵陈宁眼疾手快,将萧凡的身子一拖,铁弹堪堪从萧凡耳边掠过,劲风刺得萧凡的脸庞生疼。
陈宁吓得脸都白了,厉声大喝道:“盾牌挡住大人”
萧凡自己也吓得腿软了,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这个时候主帅若露出怯意,对守城将士的军心必然是个很大的打击,萧凡怕死,可他更要面子。
俊脸白了一阵,很快恢复血色,萧凡一把推开面前的盾牌,颤抖着声音大喝道:“慌什么守城之时,将士们在流血拼命,大家都是血肉之躯,何分贵贱?我用不着这些特殊保护,你们都给我卖点力气,本官就站在你们身后,绝不后退半步,誓与济南城和诸将士共存亡”
周围守城的将士们一听,顿时热泪盈眶。
在这些单纯又有血性的将士们眼中,一个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官儿不顾安危站在城头亲自督战,而且发誓要与他们共存亡,在这个阶级身份等级划分异常森严的大明朝,能这样做的人实在凤毛麟角,这份胆量,这份气魄,足以让这些将士横下心为他卖命了。
瞧着众将士眼眶感动得发红,萧凡不失时机的补了一句:“若济南不失,本官许诺,亲自向天子为诸位请功封官,燕逆叛军退却之日,本官给你们发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这一句话让将士们沸腾了,如果说刚刚只是感动于萧凡的勇敢和仗义,现在这官位和银子砸下来,众人却是实打实的打算为萧凡,为朝廷豁出性命了,士为知己者死之类的是屁话,拼了命就有好处,而且还能封妻荫子,永远摆脱世代为军户的命运,为了子孙后代有个好前程,今儿把命拼掉了也值得
将士们眼中顿时泛出疯狂的血红,一齐轰应一声,接着无数的大石块,烧滚的沸油,以及蝗虫般的箭雨发了疯似的朝燕军投射而去。
攻城气势如虹的燕军被守城将士突然勃发的狠劲打得势头一滞,无数燕军惨叫着掉落城墙,顷刻间燕军伤亡急速骤增。
萧凡仍旧站立城头,如青松般岿然不动,嘴角却勾起一抹微笑。
战争没有取巧,这是一场艰苦的攻防战,除了双方将士的战力,更重要的,是比拼双方主帅的毅力,谁先支持不住,谁便失了先机。
小舅子陈宁凑上前,笑嘻嘻的道:“还是姐夫……咳,大人有气魄,两句话让大伙儿心甘情愿豁出命去,不过,大人,城头很危险,你真不要盾牌帮你挡一挡吗?”
萧凡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真不怕死?洪武大炮射过来的可是实心铁弹,铜墙铁壁都能砸出一个坑来,几面薄薄的盾牌挡着有个屁用该死照样得死,还不如无遮无拦的光棍一点儿……”
陈宁恍然大悟,一脸崇拜的瞧着姐夫。
合着刚才那番慷慨激昂全是不得已之下交代的场面话?难怪姐夫年纪轻轻便当了这么大的官儿,这脸皮绝对挨得住洪武大炮了……
济南北门外,燕军中军帅旗下。
看着远处攻城的将士伤亡越来越重,无数将士惨叫着掉下城墙,军中士气渐渐萎靡,朱棣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铁青。
朝廷有百万大军,死多少都不心疼,一道圣旨下去,整个大明那么多卫所千户,随时可以再调集数十万大军,可他朱棣伤不起,这些燕军将士都是跟随他昔日征伐鞑子的百战边军,死一个就少一个,目前虽然他麾下有十余万将士,可眼下造反前途未卜,绝对不能在区区一座济南城下丢失太多兵力,太不划算了。
衡量利弊之后,杀伐果决的朱棣咬着牙下了军令。
“鸣金,收兵”
燕军攻城停止了,可十余万叛军仍将济南城团团围住,仿佛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发起愈发猛烈的攻击。
济南知府衙门内。
萧凡面色沉重,站起身不轻不重敲了敲桌子,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太被动了,房事我喜欢被动,可打仗我还是喜欢主动”
曹毅舔了舔干枯的嘴皮,道:“你已向东昌,顺德,大名三府下了赴援军令,只要我们再坚守数日,三府的援军必然到达,那时我们七万守军再从城内突然杀出,两面夹击之下,不信燕逆不败。”
萧凡摇头,道:“朱棣没那么傻,巴巴等着咱们援军杀到,他打了一辈子仗,这点小伎俩瞒得过他吗?估计在咱们援军到来之前,他们会不顾一切疯狂发起攻击,三日之内若不克济南,他们肯定会撤军远遁,不会傻乎乎等着咱们夹击他,换句话说,这三天我们守济南将会守得特别艰苦,能不能守住,我委实没把握……”
曹毅曾是朱棣麾下的百户将领,对这位昔日的旧主自然了解比较深刻,知道萧凡说的没错,这三日是守城的关键时期,朱棣必然会不顾伤亡代价,疯狂攻城,对他来说,目前杀萧凡比他篡夺皇位更加重要,萧凡不死,朱棣的野心永远不可能实现。
二人沉默半晌,曹毅苦苦思索良久,忽然两眼一亮,欣喜道:“对了,咱们不是还有朵颜三卫这步暗棋吗?也到了该用他们的时候了……”
萧凡很快摇头,否决道:“不行,这里是济南,离关外上千里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脱鲁忽察尔这人太过势利,只会锦上添花,绝不会雪中送炭,目前战事对朝廷不利,以他的性子,多半按兵不动做壁上观,将来哪一方占了压倒性的上风,他才肯冒出头来帮着痛打落水狗,现在我们指望不上他……”
曹毅怒道:“脱鲁忽察尔这狗日的,收了咱们这么多黄金,还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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