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琉璃的眉目越发清晰了:“我死了,你还没有给我念过经。”
无心鼓着一边面颊嚼肉罐头:“你不是不爱听吗?”
然后他扔开空罐头盒子,抄起铲子又道:“不念了,念不动了。我干活去,你守着你的尸首。要是有蛇来了,你进洞里找我。”
摇头摆尾的钻进地道,他用脚向外蹬出了两堆土。地道深处隐隐响起了一段地藏经,声音模糊而又沉闷,仿佛和洞外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白琉璃静静听着,直到无心的调门忽然拔了个高!
寒冷的空气缓缓倒灌进了地堡,经文中断了,换成无心惊喜的大叫:“通了!通了!”
片刻之后,地道入口慌乱的伸出两只脚。无心蜷缩着退出地道,回身抱起白琉璃的尸体,口中说道:“我要走了。你给我的银腰带,我也揣好了。你还有话吗?有话就说。”
越来越清晰的鬼影悬在空中,白琉璃注视着无心摇了摇头。
无心定定的又看了他一眼,随即忽然笑了,一边笑,一边挥了挥手。搂着尸首跪在入口前,他不再回头,径直的爬了进去。
地道倾斜向上。无心伸出头时,正好看到了天边第一缕朝霞。这是个晴朗的冬日清晨,几只喜鹊在附近的枯树枝上叽叽喳喳。
单手撑地出了地道,他在白皑皑的大雪地上站直了身体。白琉璃的尸首还压在他的肩膀上,他回头去看小小的出口。白色大地上,黑洞洞的出口深不可测,仿佛是大山的一处伤口。
无心放下白琉璃,搬开一块大石堵住了出口。大石微微陷下,将来会和地面齐平。等到春暖花开了,地面长出一片青草,出口就会彻底消失。
树上只有喜鹊和麻雀,连只鹰都瞧不见。无心抱起白琉璃往林子里走,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末了停在四棵笔直秀丽的白桦树之间,他弯腰放下了白琉璃。
以四棵白桦树为支柱,他从附近老树上折下长枝,一层一层纵横架在白桦树的枝杈上。眼看树枝搭成的四方平台足够结实了,他把白琉璃放了上去。
整理好了白琉璃的长发,他后退几步跪下了,把方才未唱完的地藏经唱到结束reads;。起身打扫打扫身上的土和雪,他辨认清了方向,然后踏上了下山的路。
无心不知道自己在地堡里到底耽搁了多久,所以也不确定山下林子里是否还会有人等待自己。有人等当然好,没人等也没关系。在活地狱里走了一圈之后,他现在心中无欲无求,十分坦然。
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在雪地里,他简直快要拖不动自己的两条腿,然而又不能睡,一旦真睡着了,兴许醒来时胳膊腿儿就冻硬了。千辛万苦的挪到林子里,他扶着一棵松树弯下腰,抓起一把雪塞进了嘴里。
他渴极了,雪进了嘴,竟然是冰凉叼丝丝。伸手再抓一把雪,他低着头刚要张嘴,忽然听到前方响起了一声尖叫。
他当即抬起了头,就见赛维张开双臂直冲而来,直把他撞了个仰面朝天。未等他去拥抱压在身上的赛维,半空中又起一声呐喊。胜伊从天而降,结结实实的扑到了赛维的后背上。两张脏兮兮的面孔一起凑到无心眼前,四只冰凉的手一起拍打了他的头脸。赛维和胜伊欢天喜地的大叫大嚷,各说各的。胜伊的嗓门很高,居然盖过了赛维,于是赛维一胳膊肘把他杵开,随即捧着无心的脸亲了一口。胜伊爬了上来,闹着叫道:“我也亲一下!”
无效起头,让胜伊也亲了一下,同时听赛维说道:“我们天天往山上望,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走了多久?”
不等无心出声,胜伊作了回答:“十多天啦!”
赛维拍拍心口:“后来我们两个都害怕了。”
无心笑问:“怕什么?”
赛维给了他一拳:“你说呢?”
无心仰卧在白雪中,对着赛维和胜伊说道:“幸不辱命,我是地堡里唯一的活口。”
赛维微笑着看他,看他是个大英雄。往后的道路就是大家齐步走了,她可不想再让无心独自历险。
一挺身爬起来,她伸手拉扯了无心:“走,我们去见爸爸。爸爸昨天还说呢,只要你能成功,他就有办法带我们下山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