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匍匐在地这个动作吧,怎么看怎么……不合礼数。
“免礼。”顾止袁挥挥手,看着这样鬼马精灵的宋楠楚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唇角上扬了几分却又很快耷拉下来。
宋楠楚缓缓起身,垂着脑袋站在顾止袁的下首,一脸听话的模样。
顾止袁瞧着宋楠楚光裸的脚背以及那十根动来动去的脚趾头,眸子动了动:“宋少傅今儿个可是行了个大礼,大到连鞋子都忘了穿。”
“陛下亲自驾临,臣自然是要行个大礼的,不然可不是失了礼数?”因为生病,宋楠楚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句话说下来倒要咳嗽两三声,听得人怪难受的。
“不必了。”刚坐下板凳还没有坐热的顾止袁忽然起身,走到宋楠楚身边,打横抱起宋楠楚扔到床榻上,居高临下看着被凌乱的头发遮住面庞的宋楠楚,“宋少傅还是好生休息罢,今儿个来不过是通知一声,好日子该到头了。”
语罢,走人,不带一丝留恋。
白色的里衣很薄,此时门一开风直往屋子里头灌,把宋楠楚吹得瑟瑟发抖,就差没上下牙齿打架了。
他拨开盖在脸上的头发,一双桃花眼里头一丝光亮都没有。
好日子?哪里来的好日子?这么久了,他从来就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全都是折腾人的日子。
“大人?”管家小心翼翼开口,生怕触动了宋楠楚的爆发点。
“无碍。”宋楠楚双手捂住脸,指缝间被浸透,有水珠溢出了指缝,看呆了一旁的管家。
管家垂了头,默默领着人走了,走时顺手关上了门,留宋楠楚一个人在屋子里头。
其实他并没有很想哭,只是想着想着忽然委屈了,泪水就止不住地往外头流,挡也挡不住。
他忽然想到刚刚逃到江北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刚成为一个流浪的人,什么也不懂。饿着肚子,跟在人群里头。他那时什么也不懂,找到了一个破庙便睡了里面,不曾想睡到半夜被人拖起来吊打。
那个时候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被打了还犟着脾气回嘴。恶狠狠地说些什么‘我迟早诛你九族’之类的话,其实说了这些话得到的是更多的毒打。
他那个时候不过才十一二岁,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那样一番打。那一顿毒打下来,他去了半条命。多亏了衣蛾富家子弟从旁救了他,可惜那富家子弟也不是什么好人。那富家子弟看上了他的脸,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明白了男子和男子之间的事情。
男子与男子也不是什么隐晦的事儿,富贵人家哪个没养个小倌什么的?官僚之间互相赠送貌美的小倌这样的事都很常见,只是他养在深宫之中并不知晓。等到知晓的时候却是亲身体验了一把。
后来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富家子弟身边逃走的了,隐约记得起初逃了几次没成功,被抓回去就是各种折磨。身体上的心灵上的,那真不是人过得。但好在那富家子弟尚存良心,不曾真正对他做过什么。
那段时间当真是最悲惨的时光,就是那样的日子里头他都没掉一滴泪,满心都是对顾家的仇恨。
如今倒好,为了一个顾家后世子弟,竟落了泪伤了情。
快到生死关头了,他似乎越发缅怀以前的生活和人了。他之前在那个大宅子里结识了那家小姐,知书达礼的富家小姐。可惜,生得样貌丑陋,因而时常羡慕宋楠楚。仅限于羡慕,没有嫉妒。
那小姐喜欢上了她哥哥的教书先生,那教书先生似乎也不在乎小姐丑陋的样貌。这两人本就可以珠帘合璧,可惜可惜,那富商终归是商人,商人在乎的从来是利益。一家小姐如何与教书先生苟合?
于是,一场辩驳,得来的却是相隔天涯。
“我此生最后悔的只是对着他说一句‘不曾欢喜’。”
这话是那富家小姐和宋楠楚聊天时候说的,那个时候那富家小姐满眼都是泪水,瞧着怪令人心疼的。
彼时的宋楠楚不懂这些所谓的情情爱爱,如今懂了,再想起这句话总算是明白了,后悔的事即便重来依旧会去再做一次。
轮回,不就是如此?
哭够了,缅怀够了,宋楠楚在床上打了个滚卷着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合上眼继续他的春秋大梦。
只有在梦中,他才是宋楠楚,顾止袁才会毫无保留地爱着他,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和顾止袁在一起。
春秋一梦,即便醒来也算是曾经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