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认为?”他忽地停下之前流水行云般的语速,停顿,继而抬眼含笑望她。
时年深吸一口气,明白他这样做是在鼓励她。
“因为Prof.T你格外青睐507这个房间。”
“哦?”他更加兴味盎然,坐正了身子,微微偏首望向床铺:“你是想说因为我选择了住进507套房么?”
时年的吸引力全被汤燕卿悄然牵动,于是他微微侧眸,她便也跟着望了过去——然后就发现,原来那床铺上已经换过了床单被罩犬。
她买的那套。
她便双颊都烧了起来,赶紧垂下头去,轻轻摇头:“不。因为Prof.T你住进507来……不是为了查案。踺”
他无声地笑开:“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为了什么?”
时年抬眸,目光迅速从他面上滑过,便又急忙垂下头去:“……现在咱们在严肃地分析案情。教授咱们暂时略过这个话题,拜托。”
他便吸了一口气,静静凝望她一脸的羞红。继而缓缓点头:“好,我不跑题。你继续。”
时年这才放松下来,轻轻眯眼,抬起头来,回到思绪中去。
“我之所以说教授你对507独独青眼有加,是因为你的行为分析课的门槛很很高,20个位子都要教授你亲自面试。可是那么巧,507套房中所有的成员都有幸雀屏中选,成为了你的学生。”
汤燕卿微笑点头:“不过或许也说明507的成员恰好都有行为分析的天分呢?”
时年摇头:“教授要是这么说的话,还不如说是S的缘故。因为她爱慕教授,于是回到宿舍难免会添油加醋向室友们介绍说教授的课如何如何好。而她是女王,更是这个套间的实际控制者,玛丽娜、钟馗,甚至还包括偷偷爱慕她的杰克,便一定会受她影响,所以才都去报你的课程。”
“教授如果这样说的话,会更容易骗过人一些。”
“呵……”他轻笑出声:“好。如果下次也有人留意到我格外青睐507的话,我就用你这套说辞。反正S已经不在,死无对证。”
时年却没笑:“Prof.T你做事不可能全无目的,于是我想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因为,那个疑凶的眼线就在507房间。你让507的所有成员都成为你的学生,就是为了方便在课上课下一个一个仔仔细细观察他们,寻找蛛丝马迹。”
汤燕卿缓缓翘起二郎腿,身子向后微仰,拉远视线以正色望向她。
瞧他这样的姿态,时年几乎要忍不住他是——【敬畏】或者【仰视】了。她红着脸急忙摆手:“班门弄斧,献丑了。”
他便笑了,轻轻拍了拍掌:“好厉害,你竟看穿我了。”
时年红着脸忙问:“那教授在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之后,怕是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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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燕卿却话锋一转:“谈谈你的那颗小珍珠。你我之前分别一个月,那个可是我留给你的家庭作业。”
时年小小懊恼一下,便认真道:“那一个月里,我认真地学习了一些关于珍珠的知识。我得以明白珍珠是有‘寿命’的,一颗珍珠活在世上的寿命大约有100年。”
“原因。”他静静地听着,身子坐直,靠在靠背上。黑框眼镜上映着灯光,漾起浓浓的书卷气和严谨之态。
时年便也跟着心下一静。
“从化学的层面上来说,珍珠是有机珠宝,它的晶莹光泽来自于表面包裹的‘珍珠层’。珍珠层里90%以上是碳酸钙,此外还有少量的有机质、少量的金属元素,以及细小的水滴。”
“但是‘珍珠层’十分不稳定,五六十年左右,‘珍珠层’中的细微水滴就会消散殆尽,珍珠就会慢慢失去了光泽,甚至干枯粉化。所以古老的珍珠一般并无机会流传到今天。”
汤燕卿点了点头,却并说话。偏过头去瞄了一眼笔电。
时年蹙眉,明白他的微表情暗示她的回答不算完整。他几乎要忍不住去打开他的资料给她看。
她便深吸一口气:“在中国的情形,还要更复杂一点。因为在中医中药的范畴里,珍珠还可药用,可镇心安神、去翳明目,以及美颜所用。所以许多珍珠后来就直接被研碎,变成了珍珠粉,入了药或者变成了敷面所用。”
他这才微笑起来:“功课做得不错。”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口袋:“说说你口袋里那颗米珠。”
时年暗暗咬牙……
又被他瞧出来了。
方法她现在自己也能明白了,就是他之前与她提到珍珠的时候,她又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口袋,以确保那颗小米粒一样的珍珠还安好地存放在那儿。
时年便又吸一口气:“综上所述,我便格外留意了这颗米珠的包浆与皮色,从它珍珠层的退化程度上推断出它已是‘老人家’。”
时年说着掏出米珠,汤燕卿心领神会地取过一枚放大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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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头碰头去细看米珠。时年指着钻孔处:“钻孔边沿处是珍珠最脆弱的部位,这里已经有些酥了,是干枯粉化的开始。所以我猜这颗珍珠大约有了百年左右的寿命。”
汤燕卿收起放大镜,毫不遮掩自己展开一脸的微笑。
“从珍珠的年纪……又想到什么了?”
他问她想到什么?她叹口气:“想到宫廷,贵族。”
他黑瞳光华闪烁,唇角微勾:“说出来。为什么?”
他这样的眼神——叫她自豪,却也止不住地,微微悸动。
她便急忙轻轻闭上了眼睛,让自己专心于推理中去。
“首先是因为在故宫见过米珠的装饰品。小时候不懂事,觉得皇家怎么会用这样细碎的小珍珠来做装饰品,好像皇家应该有的是钱,应该用大粒大粒的珍珠才是。后来长大了一点才明白古时的珍珠不易得,是要用大活人下水去捞起来的,每一颗珠子都是用人命换来的,所以即便是小珍珠,也值得珍惜。”
她说完抬眼瞟了汤燕卿一眼,见他在微微点头。
她便信心大增,继续说:“后来再长大一点,才明白那些小珍珠的贵重不在于珠子本身,是在那些串联与镶嵌的工艺。那种在细碎之中寻找完美的工艺,只有皇家造办才有。”
她说着伸手拽过笔电来,打开搜索引擎,搜索出一个新闻网页给汤燕卿看:“你瞧台.北故宫曾经举办过一个展览,就是著名的工艺大师复原古代宫廷的米珠镶嵌手艺制作出来的艺术品。足见这种手艺是独属于宫廷的。”
汤燕卿含笑点头:“说得很好。”
时年便进一步解释:“在这一点上,东西方也有相同。同样的精于米珠镶嵌工艺的工匠,一定都是为王公贵族服务的。”
时年再将小珍珠举起,借着灯光细细瞧着那细细碎碎的微小光芒:“于是我大胆做一个假设:这枚米珠也是从一位贵妇人的首饰上滑脱的。可能是项链、或者是领花。”
“康川大学的建筑也都是百多年的古老,于是一颗百年的小珍珠恰好滚落进了同样古老的地板缝儿里去,在彼此合宜的同时代的温度和湿度里,相伴相随直到被我发现。”
汤燕卿便笑了:“就算之前也可能被别人发现过,不过不懂得米珠价值的人,会看不上这么小一颗珍珠,于是便没有人动过它。因缘际会,它就是在静静地等着你来。”
两人说完都不禁抬眼望向对方。目光于灯影里悄然一撞,两人便都忍不住轻轻漾起微笑。
心有灵犀。
不知是不是这般的情境更容易让人福至心灵,时年便歪了歪头,眼睛微眯。
他便鼓励道:“你又想到了关联的线索了。来,说出来,别担心。”
时年便深吸一口气:“我又想起两件事:其一,马克即便是在校园餐厅用餐,姿态都极其优雅。我第一眼的观感,便仿佛他是贵族家庭走出来的孩子,有极严格的礼仪训练,于是才会在校园这样的场合也不自觉地展现出来。”
汤燕卿微微挑眉。
“那,第二件呢?”
时年这次略有一点受阻,撑起指尖点住自己额角:“这件事我不敢说有没有关联,只是觉得好巧——我今天去见理事长,行经校史展览厅,看见墙上挂着的大尺幅油画。画面感像极了《最后的晚餐》,居中的那个人就穿着宫廷服装,看样子应该是一个贵族。”
百年的学校,百年的校舍;
百年前的珍珠,百年前的油画……
这些原本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却在这一刻彼此交融在一起。就像一颗一颗小小的米珠,串联成了精美绝伦的项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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