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四合,孟昊翔静静地负手立于窗前,一袭黑色大衣,身形轩昂如山,眼眸漆黑深邃。他紧绷下颌不语,脸上带着几丝疲惫和憔悴。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做。”叶子衿态度坚决道。
一旁的曲向天见气氛有些僵,打圆场道:“嫂子,你不用担心,我们不过是杀几个日本浪人而已,三哥的仇不能不报,否则大哥怎么跟晋安堂的兄弟们交待。”
叶子衿道:“可是你们并没有找到杀钱江的那几个日本浪人,而是选择了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现在上海战事紧张,日军巴不得多出些这样的事好让他们更有增兵进攻的理由。你们难道忘记了三友实业社总厂外的挑衅之事和焚烧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住宅一事了吗?这个时候再去杀日本浪人,岂不是让他们抓到了把柄?”
曲向天看了沉默的孟昊翔一眼,道:“此事皆听大哥的安排,大哥让我们兄弟杀谁我们就去杀谁,为三哥报仇兄弟们在所不辞。”
叶子衿叹息道:“难道因为这样就可以滥杀无辜吗?这后果可是牵连到成千百姓的性命,炮火是不长眼睛的……”
“够了!”孟昊翔沉声喝道。
叶子衿见他面有愠色,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她不相信孟昊翔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利害关系,也许是钱江的死带给他的刺激太大,令他一时间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她忽然觉得这像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一个局,想用钱江的死激起晋安堂对日本人的仇恨,然后又给日方制造了进攻的理由,到那时候晋安堂不仅要受政府和百姓的双重压力,处境也是岌岌可危。
孟昊翔转身对曲向天道:“老四,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再做安排。”
曲向天不甘心地垂下头去,微微叹了口气,咬牙道:“大哥,我知道嫂子说得有道理,可是三哥的仇不报,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我恨不得将开枪的那人碎尸万段……不管大哥你做什么决定,请一定要给兄弟们一个交待。”
“嗯,我知道,我不会放过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孟昊翔眸色一紧,手不禁握成拳。
曲向天离开后,孟昊翔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额头,脸上写着一丝悲伤和沉默中的愤怒。
贺嫂端来一碗参汤,叶子衿接过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孟昊翔身边,她知道这些天他都没怎么合眼,一直为钱江的丧事奔波劳累,还要忍受晋安堂内的不平之声。
“喝点参汤再想吧,报仇是迟早的事。”叶子衿坐到他身旁,拿起汤匙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吹,凑近孟昊翔唇边。
孟昊翔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缓缓推开她的手,失落颓丧道:“为什么会找不到杀老三的人,那些人就像消失了一样,我到底还是无能,都不能替老三报仇……”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橘黄色的灯,灯光是暖的,却不足以驱散冬夜的黑暗和寒冷。叶子衿拿着汤匙的手指僵了僵,将碗放下后,顿了顿,道:“其实不是你无能,也许那些人已经死了。暗中的敌人早就计划好这一切,只等着晋安行动。现在千万不能冲动行事,我总感觉这是一个圈套,只要晋安堂一行动,你们很有可能会轻易找到杀害钱江的那群人的尸首,到时候真是百口莫辩了……”
孟昊翔目光深邃凝重,良久开口道:“我会让日本人付出代价。”
二月初,日军再度向闸北、八字桥等地的中国守军猛攻,在被击退后的次日又发动了一次总攻,战火逐渐扩展到江湾、吴淞一线。闸北区一连数日遭受了日军的狂轰滥炸,成百上千家商铺被炸毁,受难民众争相涌入租界。同时日军向蕴藻浜、曹家桥一线大举进攻,十九路军猛烈抗击,硝烟四起,战况甚是激烈。
孟昊翔联合上海商会会长虞关山在上海组织反日援侨委员会,虞关山公开发表演说痛斥日本军国主义暴行,并号召各大企业与日本经济断交。乔至清的怡和船运凿沉了十几艘货轮意图阻止日本军舰靠近吴淞口增援,爱国企业家纷纷解囊资助国军,抗日的浪潮越来越高。
宝辉洋行的办公室里,孟昊翔看完一封电报后,擦燃一根洋火将其烧灭,玻璃烟灰缸里,白色的纸屑渐渐蜷缩成一团焦黑,升起一缕细长的青烟。
“上海正在流血牺牲抗日,那边怎么能现在出兵打赣州,这批货发出去岂不是要削弱上海这边抗敌的军力,不能发。”孟昊翔斩钉截铁道。
罗秘书面有难色,“可是……”
“先尽量拖延时间,等上海这边打完再说。”孟昊翔冷静道。
“好吧,我这就去办。”罗秘书领命出去。
灵堂里一片缟素,段珍珍一袭白衣跪在棺木前烧纸,脸上的泪痕已干,眼神空洞,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叶子衿陪同在其身边,看着近日悲伤暴瘦的段珍珍,往日直爽开朗的女人已然憔悴得不成样子。
叶子衿知道这个时候劝什么都无济于事,只是静静地陪在段珍珍身边,将一张一张的冥纸放入火盆。看着火焰窜动跳跃,段珍珍早已心如死灰。
“子衿,杀我丈夫的人孟老板找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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