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雨势一直到了中午十一点才稍微停歇了点。我们查看了一下地图,接下来的路程平缓,并没有多少陡峭的山峰需要攀爬,便决定起程。
临走之前,我前去小屋跟日本人打声招呼,他们都很客气地点头哈腰,说有缘再会。
继续赶路,浸泡过一天的小路泥泞,我们在皮靴下面绑上了一些树枝草叶,能够勉强防滑,但仍然十分难行,速度快不起来。走了几个小时,有一架直升机从远处的山脊飞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到山脊下面的时候,路好走一些,我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试图在天黑之前,赶到马吉洞。
我们走到古家坡时,突然视线尽头出现了一行快速追逐的身影,然后有激烈的枪声,从山对面的林子中,传了过来。
Chapter 12 故人:刘明与魏沫沫
那枪声急促,长短不一,在小山窝里回荡,因为有林间树木松涛的吸收,并没有传太远。
我们站的位置正好是小山坡的腰口,听到枪声响起,都训练有素地往道路两侧猫腰躲去,避免被这些人瞧见。追逐的人在密林中穿梭,似乎有两拨人。逃的一方拿着山民的猎枪,而追击的人,则直接用上了手枪,而且还是人手一把,火力密集。
双方你追我赶,没一会儿,朝着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这两拨人应该都不是集训队的成员,因为除了一把虎牙匕首和工兵锹之外,我们所有学员都没有携带枪械。深山中,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在这里胡乱放枪呢?是部队,还是别的什么人?伏在草丛中,我疑虑重重,转头望向躲藏在山石或者荆棘丛中的队员,心中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等了差不多两分钟,从林子里跑出一个肥硕的巨大身影来。
这个家伙的脚步迟缓,走走停停,似乎受了伤,或者脱力了。他手上拿着一把附近山民常用的苗刀,喘着粗气,跑动的时候浑身肥肉乱颤,抖啊抖、抖啊抖,蔚为壮观。看到这个胖子的时候,我的瞳孔陡然收缩,心里面一阵悸动,顾不上隐藏身形,朝他跑了过去。
那大胖子见到路边的岩石后跳出一个人来,吓了一大跳,一副胆小又恐惧的表情,扬着刀子远远地喊,你别过来,别过来啊,雅蠛蝶,过来就砍死你……
他还待装出凶恶的表情,脚下却被树根给绊倒,整个人腾空飞了起来,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几百斤的肥肉一挤压,顿时惨叫一声,头也昏了,脑子也迷糊了,刀子就跌落在一旁,口中的血沫子也不断地涌了出来。我走上前去,大声叫道,魏沫沫,你还认识我么?
大胖子艰难地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因为痛苦而挤成一团的脸孔松弛了一些,开心地说,陆左?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心中欢喜,这个大胖子是我刚刚出道的时候,在江城夜总会里碰到的一个小保安。当时他们夜总会里有一个小姐去淘宝上胡乱买了一个泰国古曼童来养,增加媚功,结果后来控制不住,导致客人身死。这个胖子是个有趣的人物,而且他的这三四百斤好肉,也让人记忆深刻,于是就没有忘记。
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我与他老板段叔翻脸,后来经过大师兄调解,最后饯别时,他跟我说他家里有人是神婆,想回家去学学本事,却没想到跑这儿来了。
魏沫沫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眼神涣散,口鼻处的血沫子越冒越多。
后面还有枪声在响,我连忙拖他起来,才发现他之所以起不来,不是因为被绊倒,而是身背后中了两枪,正在往外汩汩地冒鲜血呢。
这时候从林中又跑出一个手提猎枪的精干男人,正是魏沫沫之前的保安主管刘明。他见到我后,略微一诧异,也不问来由,冲过来,问沫沫怎么了?我忙说他背后中了两枪,然后又重重地摔了一跤,爬不起来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同伴的伤势,刘明的眼眶顿时就变得通红,太阳穴上面的青筋冒起,大喊一声,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远处就有一道枪声响起来,刘明的身子一震,往前扑到了躺倒在地的魏沫沫身上。
他背后有一个大大的铁盒子,子弹似乎卡在了那里,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刘明就地一滚,一边找地方躲避,一边朝我焦急地大喊,陆左,你赶紧找地方隐蔽,那伙人实在是太凶狠了,他们会连你也一起干掉的。沫沫,爬起来,翻到路边去躲着!
我反应敏捷,并不用刘明提醒就猫着腰闪到了丛林中。心中却更加疑惑,大声问刘明,你到底惹到谁了?若是官家,我们倒是能够说得上话的。
刘明没有回话,而是鼓捣了一下手上的猎枪,朝着林间开了一枪,把追击者的脚步给阻挡了一下。
那些家伙停在坡上,四下散开,看见躺在地上喘息的魏沫沫,竟然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将那个腼腆而害羞的大胖子给射成了筛子,不得动弹,血流了一地。我本来还有些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刘明和魏沫沫到底处于什么境地,是好是坏,然而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可爱的胖子就这样死在了我的眼前,顿时胸腔里就如同点燃了一团怒火,大声质问那伙人,到底是谁?
回答我的是精准的点射,子弹擦着我的肩膀飞过,有一颗还射进了我藏身的树上,将这棵大树震得一阵颤抖。
我的心也在颤抖,我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伙暴徒,居然敢在这里肆意追杀,毫无顾忌地开枪射击任何人,这哪里还是在中国,简直就是战火纷飞的阿富汗。
这些家伙,也太嚣张了吧?如此明目张胆的暴行,实在让人愤怒。他们是毒贩子吗?
刘明见到魏沫沫被人射死,发出了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嘶嚎,也不走了,不断地变换身位,找准人影射击。他据说是特种兵出身,枪法实在厉害,没两枪,林间就传来了一身惨叫。不过他手上的枪实在不给力,没一会儿就哑火了,反倒是被追击者打得露不出头来。
我已经跳到了一块石头的后面,偷偷地瞧向了丛林中,看到在绿色的笼罩下,有一些身穿黑西装的人影,在林间交替掩护,变换方位。
一阵激烈的射击后,双方僵持,出现了罕有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对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带着本地口音的喊话:“刘明,交出黄太岁,我们饶你一死!”我的左前方立刻传来了刘明愤怒的呐喊声:“古搓,你个卖友求荣的狗东西,这黄太岁是我和沫沫在山里蹲守一个多月才挖到手的。你们这伙恶狼啥东西都不给就想强抢,还把沫沫给打死了。我日你先人祖宗,我就是扔到沟沟里,扔到山坡下,我也不给你们……”
刘明还待痛骂,从林子中突然丢了一个黑色的东西过来,一鼻子的硝烟。
是手雷!
我心头一紧,我和刘明相隔不过五六米,若这手雷是进攻型的,只怕我也要全身如同筛子了。这时,一道劲风吹过,那抛坠过来的手雷在空中突然一顿,然后朝反方向地跌落下去。
轰隆——砰!
一声巨响,热浪翻滚,硝烟卷席,我们都朝后扑倒在地。同时,我听到朱晨晨在某处忍不住地一声痛叫——刚刚使手雷转向的正是她的飞针,不过因为念头附着于飞针之上,一经震荡,饱受冲击,难受得不行。
这伙人冷血无情的杀伐手段将我彻底惹怒了,我一边匍匐着身子转移到了后方丛林中,一边问不远处的刘明,一共有几个人?
刘明回答有七个,一个本地人,四个日本人,还有两个越南人,职业杀手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