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什么的用,不舍得买新的。汉堡港的鱼市就像中国的农贸市场一样,我们一帮学生专门在周末上午去等收摊,因为收摊时水果都是贱卖,一大箱葡萄十欧,欢天喜地抬回来大家分着吃。路漫漫从前跟我合租过一阵子学生宿舍,我没钱买矿泉水喝,都是喝自来水,她很大方,瓶装水啊厕纸啊什么的,都是她在买,我蹭了很久呢。”
李兆骏含笑听着:“留学生活确实清苦,不懂事的就伸手跟父母要,懂事的就勤俭节约。你留学时打工吗?”
“打啊,什么都干过。中餐馆打杂,帮人做中德翻译,我甚至还去帮空客公司卸过包裹呢。十块钱一小时,腰酸背痛,做一天才100欧,但还是很开心,毕竟是自己劳动所得。”
“很好,我喜欢诚实又能吃苦的员工。我这家公司规模并不大,但利润一直很不错,我重视的是每个员工的生产力。像你这样的条件,必然能者多劳,如果工作强度大,需要常常飞德国出差,你是否能够承受?”
许愿拍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年轻时不吃苦,老了才叫苦。”
李兆骏很欣赏这种态度,当下便和他详谈起来。
路漫漫胡乱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下楼,司机已经在等。她居然有些期待今天的见面,她一定是疯了,嫁给李兆骏,却惦记司徒修远。她以为可以控制感情,殊不知,人的心自己有腿,往哪个方向走,不受大脑控制。
司机陪路漫漫到病房门口才走,这时,司徒修远的房里很安静,除了医生护士进出,马三守卫门口之外,没有一个人。路漫漫觉得疑惑,略想一想就明白了,司徒集团几万员工的烂摊子,已经够至亲之人忙得焦头烂额,而司徒修远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司徒家绝不愿意被公众知晓,不但严防媒体,也谢绝一般朋友的拜访。
路漫漫坐在老位置上,柔声说:“早安。你饿不饿?只靠输液怎么行呢?你从前有PS一般性感的身材,只要脱下衣服,就能令一群女人晕倒。这一躺,估计你的腹肌要从巧克力变成豆腐花了。”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没有营养的话,抚摸他一边的胳膊,那里的绷带已经拆开,看得见皮肤上缝合的伤口,如蜈蚣一般。
突然,司徒修远的呼吸变得沉重,胸口也剧烈起伏。她惊喜不已,难道司徒修远真的能感知到她的陪伴?他认出她的声音,闻到她的味道,他在努力给她回应。
“嘿,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贴在他耳边低语,看见他绷带里露出的一块头皮,他那乌黑浓密貂皮一般的黑发已经被剃光了。她突然鼻酸,以手指轻轻触摸他的脸颊。
“你痛不痛?你要努力醒来,不要睡过去,好不好?你是司徒修远,你身上肩负着许多使命,怎能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司徒修远听见了路漫漫的声音,他渴望那种温柔的安慰,好似清晨的阳光一般温暖。他想要靠近她,拥抱她。这声音给予他力量,他不要陷入黑暗的深渊,他要醒来,要跟她交谈,说他有多么想念她。
司徒修远的胳膊抬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路漫漫马上察觉到了。他左边锁骨折断,打了钢钉还未愈合,只有右臂能够活动。这轻微的动作已经让他疼得钻心,体内的止疼药已经对他没用,痛苦好似一条毒蛇在他四肢百骸流窜,咬着他每一条神经。
可是,他想动,他想告诉路漫漫,他还活着,他要她在这里。如果他永远昏睡下去,路漫漫终将离开。他不要一个人在孤独和空虚中沉睡,他要她在身边。
于是,他再次挣扎着,转动手腕,把手翻过来。路漫漫心脏狂跳,她看见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她立刻去看他的脸,他的眼睛上依然覆盖着纱布,但他的嘴唇在翕张,仿佛想要说话。
“修远,你听得到吗?”路漫漫揉着他的手臂。
他很想大叫,喉咙却痛得好似砂纸在磨。路漫漫凑近:“你说话,我听得见。”
他张开嘴,声音低微,可是她马上就听明白了,他在唤她的名字:“漫漫……漫漫……”
胸口如受重击,泪水瞬间喷涌而出,她握住他的手,激动万分。她按铃叫护士。
“他苏醒了!”
很快走廊一阵嘈杂,几个医护人员走进来,量血压,测心跳,注射药物,忙碌好一会儿。司徒修远眼睛上的纱布仍然没有拆开,他挣扎着抬起手,叫:“漫漫……”
路漫漫赶紧扑到他身边:“我在这里,我一直陪着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而沙哑,带着哭腔。
啊,就是这个声音,一直坚持不懈把他从浓黑的痛苦之中唤醒的天籁。这声音存在于他的记忆深处,仿佛已经融入骨血之中,粉身碎骨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