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干燥而冷清,一大早,佣人就在庭院里扫落叶,厨房的香菇鸡丝粥飘出香味,唤醒在卧室里沉睡的主人们。路漫漫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才从被窝里爬起来,她没忘记此刻身处司徒家,不是她和田甜的小小香闺。
女佣不知何时又来过,浴室里有整齐的毛巾和女性用品,连洗面乳和护肤品都齐备,以这样周到而舒适的服务,厚脸皮的话,可以天荒地老地住下去。
她穿上衣服,虽是司徒雪霏的衣裳,却都是她喜欢的白色,开司米V领毛衣和舒适的亚麻长裤。冬天静电是卷发的人最头疼的事,她把头发盘成清爽的圆髻,戴上珍珠耳环,下楼去。
走过长长的走廊,她看见走道里的电话,当时Kai就是跑到这里哭着打电话给她的吗?七岁的孩子并不了解世事险恶,却能分辨大人话语里的恶意,他问她——妈妈,什么叫“野种”?
她神情恍惚,这大宅又熟悉又陌生,她不知不觉就来到司徒家人最常使用的起居室,她站在窗口,望向后院,十二月了,游泳池已经抽干,工人正在麻利地清扫落叶,一片萧索。
她仿佛看见炎夏的烈阳照着一池碧水,穿着蝙蝠侠T恤的Kai飘在水里,蝉声凄厉,在池边“打盹”的两位大小姐连脚趾头都没动一下,她们仍旧活着,而那个天真可爱的男孩子,结束了他短暂的生命。那是一个不被祝福的孩子,可是,他是她最爱的儿子。
一双手按住她的肩膀,那个人的声音响起。
“漫漫,你在看什么?”
她知道,是司徒修远来了,悄无声息。
“我想起Kai。”
“Kai是谁?”
哈!多么讽刺,他居然这么巧,忘记那个孩子的存在,Kai是在他怀里死去的。
她转身面对他,泪流满面。
“当你记起Kai和他的身世,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舍弃你,嫁给兆骏。”
司徒修远眉毛一挑:“你难道不是因为爱他才嫁给她吗?”
这话犀利如刀,扎进她心里,路漫漫张大嘴,一时语塞。
司徒修远平静地说下去,那双智慧深沉的眼睛似乎能看穿她的心。
“如果一场婚姻不是因为爱的名义缔结,其他任何理由都是虚伪。漫漫,不要欺骗你自己。戴上戒指又如何?宣誓注册又如何?那都不是真正的结婚。”
他说完,没有等她回答,而是自顾开门离去,他骨折后走起路来比从前缓慢,反而显得特别傲慢而从容。
路漫漫走到餐厅,司徒家谁都不在,只有一个佣人等着她,问她早餐想要吃西式还是中式。
“厨房有什么现成的我就吃什么,不讲究。”
过一会儿,有人送吃的来,是章妈。她端上一碗粥,几样小菜和生煎包。路漫漫握住她有些粗糙的双手,笑着道谢。
“路小姐,没想到你会回到大宅。”
“我也没想到,世事难料。”
章妈瞅瞅左右没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给路漫漫。
“这是我在泳池边捡到的,应该是那个没福的孩子落下的。”
路漫漫一看,是一个迷你火车司机的人偶,那还是在汉堡时,司徒修远送给Kai一套蒸汽小火车模型里面附带的,这孩子喜欢得要死,不远万里带在身边。
睹物思人,路漫漫握紧人偶,发了一会儿呆,掉了几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