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徵沐浴之后,换上一身朱黄色中衣,走出帷幄之时,殿中一片安静。
他朝那屏风处望去,听见里面微有水波之声,荡在他的心里,一阵阵痒。他朝屏风大步走了两下,忽然又停了下来。
这般过去,似乎太有失风度?虽说他一向不在意风度不风度的,可还是怕吓到她,到时候吃苦的还是自己。
“妍儿?”
他轻声唤了句,未听到回应。
“不许泡久了,对身子可不好。”他说着,仍是不见对方回应。又等了一会儿,心下生疑,再顾不得其它,大步朝屏风后走去。
一片雾水弥漫,隐有淡香。他定睛一瞧,却见池边的朱红衣袍如同萎地盛开的花朵,镜台上随意放了十几枝花钗,泛着花瓣清香的水池中尚有起伏涟漪,可本该在池中的美人儿却不见了踪影。
他四周一望,却见红色丝绸帷幔飘飘荡荡,在幢幢烛火中落下纷乱悠柔的影子,伴着浮动的暗香,整个殿宇被装点得如梦似幻。
地毯上的重重暗影中,唯有一道娇细身形,在漂浮的帷幔之间若影若现。
整个殿宇本就不大,他仿佛能听到她急促慌乱的呼吸。男子唇间勾起笑意,眉宇一片光华。他刻意将视线看向别处,嘴上唤道:“妍儿,你在哪儿?”
脚下仿佛随意朝外几步,“妍儿快些出来,朕找不到你了。”
沈天玑见他似乎要走出屏风,心下暗自松了口气。
低头一看身上的衣裳,她脸红得快要能滴出血来。方才她在水池中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就欲起身穿衣,可放眼一望,水池边上只挂了这么一件……薄透的衣裳。
说薄透委实是好听了,其实是一层极透明的纱布而已,淡粉的色泽,柔滑娇腻,抚上去流水一般清爽光滑,可穿在身上,跟没穿又有什么区别?!
她这会子身上就套了这么一件,同色的丝带松松系在胸前,垂下长长的纱带轻轻飘荡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得散开。
一直晓得做皇帝的艳福极好,可也没料到大婚之日给新娘子穿的是这个!想到让她就这副模样走到他面前去伺候他宽衣上榻,她就觉得浑身发麻,巴不得立刻藏起来才好。
她一时之间实在过不去这个坎儿,方才听到他的脚步声时,心里慌得仿佛钻进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生怕他会进来看她。眼瞧着周边帷幔重重,她想也不想就藏进来了。
她思索着,等他走了,她得再换回那身厚重礼服才好,等下才好伺候他……晚些时候上了榻,吹了烛火,大约也瞧不见什么,再脱下衣裳,也是一样的。
心里算好之后,她就躲在那里不动了。眼巴巴盼着他走出屏风去。
男子正要踏出去,却忽然脚下一转,又返身回来。修长的身影重又踏进水池边,弯腰去捡起地上的大红吉服。视线恍若不觉地朝那处一望。
沈天玑立刻朝后面缩了缩,娇小的身影为重重飘荡的帷幔所覆,连呼吸都尽量轻缓。
他的妍儿……是在和他玩捉迷藏么?
男子将那衣袍随手扔到了屏风外面,自己则煞有介事地坐在了池边镜台前。伸手拂过台上花钗,想到她方才满头珠钗时的艳丽绝美,不禁目光微深。
沈天玑眼瞧着他把衣裳扔了出去,登时恼的不行。男子高大挺拔的身影静坐在那里,纹丝没有出去的意思。
“妍儿再不出来,朕可要来寻了。”他淡淡开口道,“若是被朕寻到了……妍儿可莫要后悔。”
浅淡的声音,听在沈天玑耳里,却满是危险。她心口猛跳,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却见那挺拔如松的身影忽然站起,脚下箭步,三两下朝她所在之处逼来!
她被那气势所骇,慌乱之际也不知哪儿来的灵活劲儿,纤细的身影如游鱼一般顺着帷幔溜到了另一个角落,站定后再次摒住呼吸。
四周帷幔低垂。他眼瞧着地上那纤细人影在一阵风动中不见了,不禁微微眯起了眼。
怪只怪,交泰殿内因是大婚新房,保密措施做得极好,里面纱幔一重又一重,生把寝殿围了个严实。如今正值夜晚,喜烛亦是红色,整个殿阁如同笼罩在一片如梦似幻的红彤朝霞之中,看不明晰,倒给了她可乘之机。
他没料到,他的妍儿竟还有如此才能。这若是换了别人,可能还真找不到她,只能出去多唤些了人来寻,未免失了二人的情趣。可此时是他。他听风辨位的本事一向炉火纯青,若是能让小小女子这样轻易从他眼皮底下溜走,未免堕了他昭武帝的一世威名。
这丫头,怕成这样是要做什么?他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心里这样想着,薄唇却溢出浅笑。他分明听到西南方有细微的异响,眼神朝那处一飘,却见朱色帷幔间,隐现出墨色长发来,水流般丝滑,旁边的帷幔被勾勒出几分凹凸,他甚至能立刻描绘出那里面隐藏的曼妙曲线。
身子一阵躁动。他朝西南方一步步走过去,嘴上轻声唤着:“妍儿,别怕……朕不会伤害你的。”
沈天玑见他过来了,又想着换个地方藏匿,她脚步飞快地穿过一道帷幔时,听见男子骤然加快的脚步,“妍儿莫跑了!”
她却愈发跑得快了,帷幔中慌不择路,只朝着更暗的地方走,长长的墨发湿润着披在身后,随着脚步轻轻荡漾着,与朱色的纱帐交织在一处,凌乱飞舞。
胸前粉色的丝带飘荡飞扬着,她一边伸手按住,一边在灯影凌乱的纱帐穿行,霎时殿中纱幔飘飘荡荡,一阵风响,大红喜烛的火焰剧烈抖动着,伴着一追一赶的急促脚步声。
一旦暴露行踪,又岂能再瞒过他的眼?他脚步凌厉迅速,如出笼的豹子,循着她跑动的方向追过去,一下子将她逼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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