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怜悯的对象是她的婆婆谢描丹。这位高高在上的谢太夫人一生强势,为云府殚精竭虑,最终却免不了要孤苦终老。而如今,出岫只能盼望云承和庄怡然能够尽快成婚诞育子嗣,承欢她老人家膝下。
一阵无力感蓦然生出,出岫越想越是心酸难受。为太夫人,为云羡,也为鸾卿。然而太夫人话已至此,出岫也知道今日无法劝动她改变心意,于是只得就此作罢,寻思着另找机会再议。
出岫这副失望、琢磨的神色被太夫人看在眼里,后者轻轻摇头,又是重重叹道:“你还是太心软了!”
出岫抿唇没有回话,算是默认。
“对他们心软,便是对你自己心狠。”太夫人抬手示意迟妈妈退下。待到屋子里只剩下婆媳二人,她才沉声开口:“我问你,如今云想容出了这么一兜子事,你和沈予打算怎么处置?”
想容的事……出岫原本还在为云羡夫妻操心,此刻经太夫人一提,只觉得六神无主:“我,我不知道。想容她……太惨了。”
“惨?这事保不准另有蹊跷。”太夫人面上浮起一阵疑惑神色,半晌,又似自言自语:“可谁敢拿自己的贞节来耍手段?那云想容未免也太可怕了。”
出岫亦是不信,接话道:“女子将贞节看得尤为重要,何况想容出身高门,又是真心喜欢沈予……听说她已经数次自寻短见,幸亏被下人及时发现,沈予又施救得当,才屡屡挽回她的性命。”
“自寻短见?”太夫人冷笑反问,微微阖目表示不信:“倘若是你遭人强暴自寻短见,我倒是相信;可若是云想容自寻短见,我是一万个不信。即便她受辱是真,也绝不会羞愤到自寻短见……她必定是在演戏博取沈予的怜惜!”
太夫人如此评判云想容,出岫不置可否。
太夫人见她不表态,倏然睁开犀利双目,又打量她一番,继续说道:“这次你没有反驳,可见是信了我的话。既然你知道云想容的心思,还不赶紧催着沈予和离?难道你想让她得逞?”
出岫闻言却是迟疑起来:“纵然她耍了手段想要博取怜惜,我也能理解。换做任何女子,都会担心遭到夫君嫌弃,何况她连孩子都生下了……”
“说来说去,本就是我和沈予先对不住她……我想过了,此事让沈予自己处理罢,至少他不会真的要了想容。”出岫低低回话。
“你以为沈予在乎女子贞节吗?”太夫人气得恨铁不成钢:“他若真的在乎,也不会痴恋你这么多年。别怪我没提醒你,千万提防云想容绝地反击,将沈予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相信他。”出岫无比坚定地回道,又微微绽出一个倾城笑意:“改日我会让三爷带话给他,多谢您提点。”
“但愿不要再节外生枝。”太夫人有些乏了,冲着出岫摆手道:“你今日刚回府,又说了这会子话,必定累得很,回去歇着罢。”
出岫俯身行礼:“是。”说着她便往门外走。然而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出岫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了一个绝佳主意,能够解决太夫人和云羡之间的隔阂。
这主意虽只一闪而过,但出岫无比激动,忙不迭地回身看向太夫人:“母亲!不如让三爷分家出去。”
“分家?”太夫人被出岫这个念头所惊,慎重地斟酌起来:“离信侯府传承数百年,还没有嫡脉分家一说。”
“此一时彼一时。离信侯府传承数百年,也没有过继子嗣这一说,如今不也是破例了?”出岫连忙回道:“既然您担心三爷夺权,那不如给他产业,让他出府单过。左右他如今远在京州,也与分家无异。”
“这是老三自己的意思?”太夫人眯着双眼问道。
“不,是我方才忽然想到的主意。”出岫解释道:“分家有分家的好处,分了家,他就没有理由再插手承儿名下的生意,您也不必担心他夺权。与他保持些距离,也许反而会更亲近了?而且一旦分家,三爷彻底离开府里,那鸾卿的身份也保住了,不会再有人追究她从前是谁。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老三一旦分家,我就没有理由不认可鸾卿了。”太夫人将出岫最想说的一句话道了出来,无奈地笑道:“你倒是会打算盘,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我哪有这胆子!”出岫诚惶诚恐地道:“我只是……想看到府里和睦,也想杜绝您的顾虑。更何况……更何况鸾卿她的确活不长了……”
再次提起鸾卿寿命将尽,太夫人的神色好似有所动摇。只见她口中连连呢喃“分家”这两个字,久久没有再开口表态。
分家兹事体大,出岫也不指望太夫人能一口应承,何况她自己也只是个初步的主意,没有成形的计划。她想了想,只怕说得太多会适得其反,于是再道:“我也只是突发奇想,觉得这法子不错……至于怎么分家,何时分家,我心里也没个主意,不过就是一提罢了。”
她边说边注意太夫人的神色,见对方依旧是一副沉思模样,遂以退为进,再道:“今日说话太多,您必定也累了,我先告退,改日想出更妥当的法子,再来向您回禀。”
语毕,出岫捏着那本札记,再向太夫人俯身行礼。她后退两步,转身往门外走去,这一次刚走到门口,便听得身后传来太夫人的沉沉话语:“这次承儿大婚,先让他们回来罢。身为叔叔辈,不回来不合适。”
这是松口了!出岫大喜,连忙转身笑回:“我这就去给三爷修书,将这好消息告诉他!”
“我是让他回来为承儿的婚事出力,可没答应别的。”太夫人强自嘴硬,捏着架子故作冷淡。
“我省得。”出岫也不戳破,笑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