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心比黄连苦,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女儿,恨不得明天就是末日,总好过这样不生不死地吊着。
英子性子要强,苦活累活抢着干,觉得父母能看见。
可父母忙,弟弟妹妹多,他们可以哭可以闹,自己是女儿又是老大,除了体谅和隐忍,又能如何?
当女儿时,隐忍的性子已经养成,吃亏虽苦,又能如何?
除了抹泪,拿不出半点儿主意。
心肝郁结,不光心苦,面相也苦,出口便怨气连天。
面对动不动就抹泪的媳妇儿,钱大猛嘴笨不会哄。
见他半天放不出个屁来,英子怨气更重,本就淡薄的情感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心越来越凉......
钱大猛言辞木讷,心里疼媳妇儿,宠女儿,可他从来不会说,只努力在地里刨食,别人干活八个小时,他会干十个,想着老爷子心情好,对妻儿的打骂会少一些。
媳妇儿不受气,自然就不哭了。
男人最笨,更不会说疼人的话,爱全体现在行动上,只因他不受宠,这份爱便显得有几分微薄。
在英子眼里,更是微乎其微,近乎无。
今天虽然挨了打,可从未和女儿如此亲近过,竹林那小段时光便显得弥足珍贵。
即便心中忐忑,可嘴角一直是裂开的,心里是真舒坦。
端着粥刚进门,见媳妇儿抹泪哭诉,才得知晚饭是她挣扎着起床做的,心中软乎乎的白云立马化作千斤石,压得喘不过气,直不起腰来。
碗放回厨房后,钱大猛没进屋,蹲在屋后的水荡边,听着残余的知鸟凄凉地哭诉夏日的短暂。
心里空落落的。
媳妇儿刚才哭,除了被骂,还有刚出生的小女儿,奄奄一息,只见出的气儿不见进的气儿了,也不知能不能养活。
光凭钱大猛刨食,一家三口根本吃不饱,更别说奶水。
第三天已经过去了,英子还是没有下奶,这无疑给女儿判了死刑,恨得只能用眼泪哭诉男人的无能。
怎么办?
钱大猛抓着脑袋,怎么办?
不忍妻儿挨饿挨骂挨打,心疼刚出生的小女儿生死未卜,可那是他亲爹啊,他又能怎么办?
光是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他啊!
老实汉子心头压着石头,好沉好沉,沉到蹲都蹲不住,一膝盖跪在地上,死命捶打地面,看着黑漆漆地睡眠无声呜咽,连声音都要苦苦压抑,怕吵醒老爷子。
恨自己无用,连发泄都如此笨拙。
如果顾清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想起临死前的自己,心境也是这般,绝望到哭泣都是无力的。
可此时的她,睡得香甜。
还做梦了。
梦里的她,竹林里忙碌地像上下翻飞的蝴蝶,采花挖野菜,堵竹鼠洞,最喜人的是随手可逮的野鸡野兔,红烧清蒸煲汤忙得口水直流。
第二日,顾清是饿醒的,刚睁眼就她听见一墙之隔的公鸡嗷嗷~地打鸣儿声。
引吭嗷了一嗓子后,整个村子此起披伏,想继续蒙头酣睡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