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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鸣海晴晖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否认。
“那本书,看了多少了?”
他咽下一口唾沫,“在看了……”
“要记住,表达的能力和思考的能力同等重要。不管是简答的提要,还是长篇论述,归根结底是语言的应用。”雷吉诺德博士严肃地说道,“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文学水平的语言,但是一定需要成体系的语言,而语言体系的背后就是思维——这就是我令你尽早地开始修养人格的原因。”
打开车门,雷吉诺德博士仍然还有话将说一般,没有马上坐进去。“晴晖,”他开口道,“用精准的语言表达出来、让他人长驱直入地通晓你的想法,这才是思考的意义;否则,就只是作为自我维护用的一团胶泥,任你本人随性地塑性而已:看似和与他人的交流无异,却实际上只是一个玩物而已。”
罢了,雷吉诺德博士便乘了车,自大门离开了。
鸣海晴晖久久地站在原地、望着雷吉诺德博士远去的方向,手里拿着那已经被卷得变了形的笔记本。
他,的确是最值得我尊敬的、我的第二个启蒙老师。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悠远的铃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抬起手腕,腕表上的时间显示还不到下午场开始的前二十分钟;即便是现在要赶到会场去,也来得及。
盖亚理论……
“……逐渐的,你也就越来越不像你以为的自己,越来越不像原来的自己;你于是开始失去把控自己人生轨迹的感觉,然后是信心,接着丧失了信仰,沦为一个向身边的一切妥协、向它们低头的庸人,浑浑噩噩地混迹一生——一场漫长又折磨,而它的承受者还浑然不觉的悲剧。”
雷吉诺德博士的那些话仍然还萦绕在我的脑海里,那驱使着我一定要去听这报告:我,想要知道。
再一次,沿着铺设过了的通往会场的红毯,走到尽头的讲厅还打开着半边的大门供后来者进入。虽然没有上午场那么热闹,放眼望去却也近乎是座无虚席,很难再卡进去觅得一个座位。我朝着左右看了看,于是自觉地靠拢到了一个操作着摄影机的摄像师身边,这样和着一个人一齐站着总不至于奇怪。
从这里将整个大厅的全景一览无余,我注视着人们的背影。那是一种颇为不同的体验,似乎是跳脱出了什么坚硬的外壳以后,连看着那些不同于自己的人时目光都要包容和随和许多。我并没有再看到猎取话题的记者,也没有自以为是的学生,所有的人似乎都在此时变得齐平了,都是一个如此不同而复杂的个体,却也因此而如此地相同,包括,我自己。
离开始还有几分钟,我继续观望着。忽然,映入我视线正中间的,一个女人抚弄着自己披肩的长发,手提包丢在旁边确乎不容易空出来了的座位上。只是在人群中发现她的那一瞬间,我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地被吸引了过去——她,怎么会在这里?
池田真由美。
“借过,让一让,谢谢。借过……”
一体的连排桌椅,桌子和椅子之间留下的间隙对坐着的人和站着的人的腿同时容纳而言太拥挤了。我一路卡着到了那空位上,将手提包拿起后就坐,将它们安置在了我已放平的大腿上;接着,向左边转过头,以和她同样惊讶的表情看着对方。
真由美眨巴了一下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怎么来了?”
我翘了翘嘴角,“想来就来了。”
“那你的导师呢?”
“就是他让我来的。”
我笑着看着她不可思议的怀疑神情,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一句。
“他已经走了。”
我将头埋下后凑到她的座位上,悄悄地说道:“我倒是完事了,你是怎么回事?骗了我说要回学校上下午的课,结果就上到这儿来了?”
真由美用拳头顶着额头,咧着嘴,一副“被你识破了”的表情。
我冲她狡黠地笑着,“我说呢,怪不得你把我的那本册子给摸了,原来还是为了来听这下午场。”
真由美点点头,同样也笑着;她说不过我,只能默认了我的话。末了,她拿着一本封面颇褶皱的大笔记本递到我面前,作归还状。“我看完了。”她说道,“你的字太难认了,我看了好久;但是,真的很漂亮,我都仔仔细细地看完了,也算快修了埃瑞克博士的课吧。”
真由美忽然抓过我的手,将那本子放到了我的手掌上,随后捏着我的手指握拢它。“这么珍贵的东西,真的得好好留着。”她在我的手上拍了拍,望着我,笑了笑。“小心点。本来就旧得起皱了,别又折得曲了。”
我忽然有些难过地看着那笔记本,又看着她,心里尽是说不出的滋味;只是觉得,此时她待在身边,决然是上苍对幸运的安排。
“要开始了。”
真由美坐端正了姿势,双眼平视前方。我此时正坐在她身边,也同样专注地看着前方正发生的一切,却时而偷偷地转过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