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的却是:“陈操之要交友扬名、要成为桓郡公所需要的平衡各方势力的人物,就应该在建康多呆些时候,所以去西府倒是不急——”
这时,已上了马车的新安郡主司马道福突然大哭起来,随侍左右的侍婢都惊慌失措,劝慰不住,赶紧来向会稽王司马昱禀报,司马昱顿觉头大如斗,不知道这个女儿又要闹些什么,与桓济新婚十日,夫妇二人竟然不交一言,新安郡主生母徐妃曾悄悄问郡主的贴身侍婢,那侍婢说桓县公与郡主只同过一次房,而且没到后半夜桓县公就怒冲冲摔门而去——
听到新安郡主的哭声,桓济冷着脸无动于衷,若不是叔父桓秘严厉警告和郗超的劝阻,他早就独自回荆州去了,这种貌似尊贵、其实不贤之妇娶来作甚,无奈其父桓温有借重会稽王之处,两家联姻不是他桓济能抗拒的,不管怎样,这婚姻还得维持下去。
司马昱走到女儿新安郡主马车边,问:“道福,哭泣何为?”
新安郡主司马道福抽咽道:“儿一想起此去路远山遥,再难见父王和母妃之面,不禁悲从中来,呜呜呜——”
司马昱松了一口气,劝慰道:“荆州亦不甚远,桓郡公现镇姑孰,你以后可随仲道来姑孰居住,姑孰离建康不过数日行程而已,归宁甚便。”
司马道福道:“儿实在不忍离建康,且准许儿登菊花台再望一眼建康城。”
对于女儿这个要求,司马昱怎能不允,便与桓济、郗超说了一声,亲自陪着女儿司马道福上菊花台,未让婢仆跟随。
昨日大雨,今日放晴,春光明媚,山川壮丽,新亭草木青翠欲流,不远处的长江水不舍奔流。
新安郡主司马道福梳着高髻,身穿纯白色的婚服,褰裙拾级而上,衣袂飘飘,颇有绰约之姿。
司马昱走不到女儿那么快,说道:“道福,这菊花台只在半山,哪里能望得到十余里外的建康城!”
司马道福停下脚步,侧身指着不远处的大江说道:“父王,这江水是要流经建康的是不是?荆州亦临大江,日后儿思念亲人,就于江畔寄意流水,祝福建康亲人安好。”
会稽王司马昱是一个重玄心妙赏的人,听到女儿这话,立时大为感动,上前轻轻拍了拍女儿手背,说道:“福儿,女孩儿长大成人,总要有夫家的,父母不能伴随你一辈子,好好与仲道相处——”
司马道福“嗤”的一声冷笑:“父王,女孩儿总要有夫家是没有错,可是父王为什么把我许配给一个兵家子!”
“道福!”司马昱不悦道:“这‘兵家子’三字以后再莫要提,桓郡公深忌。”
司马道福不吭声了,司马昱又道:“龙亢桓氏家世显赫,桓郡公位高爵尊、为国家柱石,而且仲道之母又是汝姑南康公主,有何委屈你的!”
司马道福道:“据传太原王氏曾拒绝桓氏求婚,难道我司马皇族还不如太原王氏吗?”
司马昱心里叹道:“世家大族地位的确比皇族稳固,即便朝代更迭,也照样要世家大族的支持,北地的秦、燕不也竭力拉拢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吗,而司马氏一族除了南渡这一支,在北地的已被屠戳殆尽。”
司马昱当然不能与女儿说这些,只是道:“太原王氏拒婚另有原因,并非看不起桓氏门第,好了,菊花台到了,江护军和陈操之、王献之都在亭上,你莫要再胡乱言语了,我司马氏的体面你不能不顾,你已是桓家妇,好自为之吧。”
新安郡主司马道福噘着嘴应了一声:“是。”抬眼望着半山亭上那两个俊美男子,陈操之穿的是本色葛衫,漆冠端正,大袖轻笼,坐姿笔挺;另一个应该就是王献之了,身着白绢单襦,容止风仪与陈操之相比堪称一时瑜亮,二人端坐亭上,望之真如神仙中人——
至于须发斑白的江思玄,新安郡主则视若无睹,她想:“我就是听说陈操之和王献之这两个美男子在半山亭才上这菊花台的,这二人真美啊,看着就赏心悦目,唉,象这样的既英俊又多才的美男子我司马道福怎么就嫁不到呢,我可是皇家郡主啊!王献之已与其表姐成婚,陈操之似乎非娶陆氏女郎不可,陆氏却又不肯允婚,嗯,这很好——”
陈操之看到了会稽王父女上山来,心道:“没想到新安郡主临行前还要上这菊花台,这回肯定要见到王献之了,难道真的是命中孽缘,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