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那么豪放的、热情的夜神,她还蛮喜欢的。虽然后续草草,但那是因为张茂酒量不行的缘故。她现在不怪他了。
白姑娘坐到张茂床头,她垂着头,露一段修长脖颈给他看。
张茂盯着白落樱发呆:白姑娘……还是这么好看。他怎么就有这么好看的情人呢……白姑娘有时候漂亮得让他很憋屈,他心里动了又动,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昨夜,昨夜……
白落樱低着眼,手指转着自己散下的一绺长发。她看着自己的脚尖,被张茂目不转睛地看着,脸颊更红了。白落樱娇滴滴道:“昨晚的你,我是很喜欢的。”
她的潜台词时,我喜欢那个样子的你,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可以升温了。
张茂:昨晚?昨晚的他是什么样子?她喜欢的是什么样子的?
张茂半天没回应,白落樱娇羞不下去了,她抬头,眨巴着眼睛看张茂。好半晌,两人面面相觑,死寂无声。僵硬地对视了半天,张茂才意识到白落樱在等什么。张茂慢慢的,迟钝的,给出白落樱一句:“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
白落樱:“……你!”
她气得脸更红了,刷地跳起来,伸出食指颤抖地指着张茂。张茂那粗到极致的神经,那刚硬的风格,和她这样自小被宠着长大的女孩子希冀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张茂愕然,蓦地从床上坐起:“白落樱!”
白圣女恨恨剜他一眼,转身跑出去了。她来去一阵风,在他这里都没坐超过一刻钟的时间,人就消失了。张茂追了两句,头疼让他停下来。等他好一些了,他还在纳闷:她在不高兴什么?
为什么相谈甚欢,她就虎着脸走了呢?
相谈甚欢,倒真是一个夜神独自的感觉。他觉得跟白落樱说话就很高兴了……白落樱别过脸,宁可跟自己俘下的两个魔教叛徒,任毅和陆嘉说话,也不想在张茂那里自讨无趣了。
但无论两人怎么样别扭,时间也不能再拖了。他们必须马上赶路,好赶上名器大会的时间。
罗象门好不容易混入了他们斩教的高手,会传递名器大会的消息给他们。这样的好机会,如何能错过?
斩教的、魔门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圣女何以这般有自信,觉得他们的内人一定能混入罗象门,不被罗象门发现。白落樱怕走漏风声,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想办法混入罗象门的内线,是他们斩教赫赫有名的四使之一,金使龙闭月——
金使早早与圣女打过招呼,他听教主的命令进入罗象门,罗象门和名器大会的情况,金使自然会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去。
当教主和圣女、斩教其他教徒都在赶往罗象门时,金使在这里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了。他杀了一个中等地位的罗象门弟子,乔装打扮后混入罗象门,到处刺探情况。既然是名器大会,那么各大排名高的武器都会在大会上亮相,罗象门早早就会开始准备。
金使对他们正道的这种给武器排名的大会不感兴趣,他只想找到他们教主的武器——九转伏神鞭。
但是真奇怪,蒋声已经回了门派,名器大会的流程每天都在递进,金使甚至有一次混到了蒋声身边。可是金使见了许多武器的名册,他却始终没见到“九转伏神鞭”。
九转伏神鞭到底被蒋声藏到了哪里?
金使摸下巴:名器大会既然是针对他们斩教的,那九转伏神鞭当然会亮相。只有斩教教主的武器被四大门派的人拿到手,才能最好地羞辱斩教。
随着大会的日子越来越接近,金使也越来越着急。白天听到蒋声说药宗的人、真阳派的人都已经到了罗象门,金使更加感到时间紧张。晚上,金使硬下心肠,换上一身夜行衣,用口罩罩住面。不管如何,他都要再把罗象门细细闯一遍!一定要把“九转伏神鞭”拿回来。
罗象门布置森严,虽名器大会临近,夜里的梭巡看守更是严谨。弟子们不断行走,举着灯笼,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金使伏在树顶,他在树上跳动,额上慢慢渗汗。他算计着下面人换班的时间,抬头看月亮:等新一拨换班,趁着这个流程,他就能下去了。
咚、咚、咚……
时间慢慢游走,下面的弟子队形没有发生变化。
金使脸色微变:他们改变了梭巡的时辰?
金使沉默半天,还是决定碰一下运气。他从高处跃下,身形极快,尽量在夜色深重的角落里穿梭。金使武功高,大部分弟子发现不了。他运用自己精妙的武功进入一个个屋子,再出来。外头搜寻的弟子,几乎发现不了一阵风似的飘过的人。
金使慢慢放心。
然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金使小心地关上一扇放置武器的门,转过头,迎面看到罗象门的大弟子,蒋声在弟子们的跟随下走来。蒋声冰着脸,皱着眉听弟子们汇报情况。蒋声耳朵一动,听到“咔擦”一声细微声音,他冷不丁抬目,目光如电,与躲在房后角落里的金使四目对上。
金使:“……!”
艹,这个小子!
蒋声一巴掌扇向身后喋喋不休跟他汇报无用情况的弟子:“你们做什么吃的?魔教人混进来了!快抓!”
当即,蒋声凌空跃来,亲自来追杀。弟子们发愣后,跟在蒋师兄身后,看到了那个黑衣人的背影。他们凛然,连忙发出信号,让更多的人来搜寻。刹那时间,罗象门中夜里的灯烛全都点亮,无数弟子奔了出来,随蒋声一同追拿贼人。
药宗的弟子们被喊醒,真阳派的弟子揉着惺忪睡眼也出来了,朝剑门的院子开了门……
满夜灯如游火,从四面八方,向金使逼近!
金使发抖,他慌张逃跑,幸亏提前来这里几天,他对罗象门的地形还算熟悉。身后的蒋声对他紧追不放,看那贼人熟门熟路地翻墙掀顶,蒋声气得倒仰:“原来这贼人混入我罗象门已经这么久了!”
“一个个都在干什么!贼人把地形都摸熟了!”
金使苦笑,他还受着伤呢,后面追他的那个蒋声当真难缠,大有追不上不罢休的意思。四面的脚步声流水一样让人惊惶,金使被他们逼得逃跑路越来越窄。最后没办法,眼看前面一个幽静院子无人点灯,也无人从里出来。金使腾地翻墙,跃入了这个院中。
远远追上来的蒋声蓦地停步,看向这个院落。夏日蝉声急促,此处院落却格外宁静,飞花落叶轻轻飘过,与天上的明月交映,流水一样缓缓而去。身后的弟子们脚步声跟上,他们的脸色与蒋声脸色一样。
他们看向脸色凝重的蒋声。
听他们的大师兄深吸一口气:“这是我父亲的院子……我亲自去敲门。”
蒋家在山上有自己的别院,但自从蒋声母亲过世后,他父亲悲痛欲绝,心如死灰。蒋声父亲搬回了罗象门住,关上了院子门。蒋声的父亲蒋沂南占着罗象门长老中的一个名额,但平常,蒋沂南很少出来见客。大部分时候,都是蒋声代替父亲处事。
蒋声上前,扣住了门环,砰砰敲响。
金使已经入了院中,院中无人,只有一间房舍点着灯。金使心中犹疑,身后追来的弟子没有直接进来,而是选择叩门,让他猜测这里主人在罗象门中当很有地位。金使沉吟了下,他若是不在这个院子里找机会,说不定今晚就逃不出蒋声的手心了。
金使纵上,跳上屋顶,掀开一块瓦片后,看到下方灯火通明,隐约听到声音低微的曲声。他屏住气息,从房顶跳下,跃入了这个房中。他一进入屋中,就跳向光线暗的角落里,提防前方可能迎来的打斗。
然过了很久,只有曲声,没有高手发现他进来了。
这对于罗象门中能单开一院的门中高手来说,是多么不正常的一件事。
金使更加警惕了,他看到帷帐纷扬,其后人影跃动。他一步步走前,手指始终按在袖中匕首上。一步步上前,视线越来越清晰,帷帐后坐着的人,在金使眼中越来越看得分明。帘子如纱一般纷扬,榻上卧躺着一个人,榻外帷帐中,坐着几个歌女。
歌女们弹唱着小曲,曲声婉婉,悠扬清脆,自有一段缱绻缠绵之美。
金使站在帷帐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卧榻上闭眼似睡的男人——
面如冠玉,宽衣散发,眉眼秀致,当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他眉眼不抬,手指搭在曲着的膝上,听着曲着,对金使的到来完全没反应。他好似极为疲惫,一点儿不想动弹,而他这种恰到好处的慵懒,让他的气质格外优雅,呈一种优雅的致命吸引感。世间女子,当很少人挡得住他这样的男子。
金使盯着他,眼色转阴冷,手握紧了匕首:这个人,还真是和外面敲门的、笔直如剑的蒋声完全不同啊。
而谁又能想到,十几年过去了,斩教的教主白凤早已入土,蒋沂南却还活得好好的。不光活得风光,还有心情听小曲!
那小曲幽幽唱着婉转之调:
若是乘风,若是采月。
若是你闻,若是我去。
若是不误,若是已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