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竹筐去山上的路上,方静姝意外的遇到了一个疯女人,女人的面容看起来还很年轻,约莫顶多也才不过十六七岁,身上的衣裳穿得乱七八糟,打了好几个补丁,满头青丝披散着,杂乱得像是鸟巢,还油腻腻的看起来实在脏乱得很。
她的手里抱着一个枕头,漫无目的的在外面晃荡着,手还不停轻轻拍着枕头,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嘴里哼着童谣,温柔极了。
这时,一名同样衣着破旧的老妇人追了过来,一上来就扯掉了女子怀中的枕头,接着一把扯住女子的头发往回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个破烂货还不赶紧跟老娘回去!蛋没下一个还整天发疯,真是白糟蹋了我们老徐家的聘礼,呸!明儿老娘就把你个没用的烂货退回去,聘礼拿回来去重新找一个能给老娘生乖孙的儿媳妇……”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那疯女人怀里的枕头被扯掉了,顿时面色大变一脸惊骇惶恐的四处看,像是在找她的孩子,可惜没有,于是她的神色变得愈发癫狂起来,眼珠子似是都红了,突地一把狠狠掐住那老妇人的脖子,“我的孩子呢?你还我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那声音狠厉而又满含凄厉,令人不寒而栗,却又不禁心生怜悯。
老妇人被掐得直翻白眼,可那女子却像是一点没有发现,仍旧狠狠掐着她不停的重复尖叫着问她的孩子,问那老妇人要她的孩子。
这时,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男子匆匆赶了来,一看这情形顿时也是脸色大变,忙上前欲要将女子的手扯开,可那女子的力道却大得惊人,颇有股咬死不放手的决然,好在这个时候周围有听到动静的乡亲们也赶了过来,纷纷上前搭救,最后还是一个猎户在那女子的脖颈处敲了一下,将人敲晕了过去这才解救了那已经快断气的老妇人。
方静姝远远的看着,神情有些怔愣复杂。
那个疯女人,就是她刚刚穿过来没几天听说的那个莲嫂子,那个刚刚生了个女儿,结果女儿才刚落地就被婆婆扔到马桶里溺死了的女人。
是的,她疯了,因为女儿被溺死,她受不了打击所以疯了,从一个温柔俏丽的少妇变成了一个整日蓬头垢面到处找女儿的疯子。
听说,她时常在家里嚎哭不止,有时深夜都会呜呜哭泣,将她的家人和周围的邻居都吓得够呛。
听说,为了防止她总是跑出来找孩子,她的婆婆便索性用铁链子把她拴在家里,像牲口一样的待遇。
方静姝听说了很多,却远没有今日亲眼所见的震撼,还有那止不住翻滚上涌的愤慨悲哀。
因为女儿不值钱,所以亲奶奶也可以无比轻易的扼杀掉一条小生命,没有任何罪恶感。
因为这种残忍的陋习,于是一个娇花儿般才刚刚盛开的年轻姑娘生生被迫害成了一个疯子,过早的结束了她绚烂多彩的人生,从此浑浑噩噩的在无尽的黑暗中茫然徘徊。
而更令人心寒颤栗的是,类似这样的例子绝对不止一个两个,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这整个大陆上,每天都有新生的小生命被残忍扼杀,每天都有母亲在承受着丧女之痛……何其残忍?然而造成这种残酷结果的原因却是那么的可笑,因为女儿不值钱。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那样的沉郁而又令人暴躁,方静姝连连深呼吸,压抑住心底涌现的久违的暴戾,不再多看那骚乱的人群一样,背着竹篓继续朝山上走去。
小小的身影,挺直的脊梁。
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
终有一日,她要让这世间愚昧之人都不敢再轻视女子!
她要让世人都睁大双眼好好看看,谁言女子不如男!
没费多少力气,方静姝轻易的登上了山,不出所料,这个时代的大山上资源还是相当丰富的,各种野菜、野果树漫山遍野有很多,还有坚果也长得很好,树梢上偶尔还能看到松鼠在蹦来蹦去捧着果子啃得香,方静姝看着也耐不住肚子里的馋虫,摘了两个板栗球敲开,掏出里面的板栗拨开直接扔进嘴里。
虽不如她喜欢的糖炒板栗那样香甜,不过吃起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那股子自然的清甜味道实在诱人得很,方静姝一连吃了几个倒是越吃越有点上瘾了,正琢磨着想再弄两个板栗球来,突然头顶上一阵异样动静传来,方静姝敏捷的往旁边一闪。
“砰!”一个板栗球落在了她刚刚蹲着的那个位置。
方静姝抬头一看,一只松鼠正歪着脑袋看着她,神情似乎有些讨好。
“这是想给我吃的?”
“吱……”那只小松鼠轻轻叫了声,跳下来落在了方静姝的肩上,还用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巴蹭了蹭她的脸,像是在表示友好。
方静姝无语凝咽,默默跟小松鼠对视了半晌,嘴角一扯,“真二。”就这么个板栗球直接往她头上扔,还没吃到嘴她的头就该先被砸成筛子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