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三忍不住先问:“为何?”
这世上居然会有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公子。
这个姑娘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当然一急之下,他已经忘记眼前的是苏无忌,而不是白泽公子。
苏无忌也扬起了眸子,语气柔和而轻缓地说道:“表妹如今已经退婚,孑然一身,那么迟早还是要面对一桩新的婚事,你我二人男未娶,女未嫁,为了各自的利益,选择知根知底的人难道不好?”
他的意思是与其与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订婚,不如与他订婚。
知根知底?凌熙指尖绕了绕发丝,垂了垂眸,“表兄虽然目前与我合作,但真正的身份我并不清楚。”
“哦?”
“既然从利益的角度考虑,我宁可和一个未来能知道底细的男人订婚,也不会与根本不知底细的表兄订婚。”
闻言,姬三叹息,姬钰公子居然被这个姑娘嫌弃了。
姬三忍不住无奈,略带诚恳地道:“凌熙小姐,关于公子真正的身份,你眼下并不适合知道,但是总有一日会知道的,并非公子刻意隐瞒,而是这样的结果会更好。”他相信她会慢慢发现,慢慢挖掘,寻到公子的真实身份的秘密,也让她适应公子的真实身份,而不是突然之间措手不及,或者像其他女子一样,只对公子另一个身份感兴趣。
凌熙微微一摊手,“那就更没必要去谈了。”
她自认不是矫情的人,她认为,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
两个人之间的合作关系,也是一种感情投资,应慢慢的交流,一步一步去加深了解。
当然她宁可不订婚,她从不喜欢什么一时订婚一时退婚的把戏,当然也不喜欢那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游戏。
而苏无忌笑笑,亦没有继续谈下去。
凌熙拍了拍衣衫的灰尘,美眸流转,朝旁侧看去。
她的目光带着探究的深意,却发现被自己拒绝的苏无忌居然一点也没有懊恼沮丧的样子,依然云淡风轻地在笑着,面上闪着淡淡的神采,笑意朦胧。
凌熙抿起嘴唇,很理智地冷冷一哼,看来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心实意的求婚想法。
不过,这些年来,她还是习惯于一个人,喜欢独来独往,喜欢我行我素。
什么婚约之类的桎梏,真的是让她生厌。
另一侧,姬三也厌了,他厌烦了自己这种宛若低等下人的举动。
收拾好了东西之后,再次在身后背了一个大包袱。
苏无忌弯起嘴唇,对姬三抱怨的目光视若罔闻,面容流露出清雅的气质,优雅的拢了拢袖子,淡淡出声说道:“走吧!前面还有一些可看的,姬三,探路。”
姬三眼角抽了抽,居然还要去前面!
他堂堂姬三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居然沦落到这个三等仆人的份上,还真是遇人不淑,尤其是这个可恶的重色轻仆的白泽公子!
他索性拿出棍子打着前面的杂草,防止路上遇到蛇虫之类的。
一路行来,景色怡人。
日光斜照在少女浓黑的眼睫上,凌熙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走在山路上,她放慢了脚步,觉着此地虽然是树木繁茂,但因雨水极少,有些草木已经渐渐开始泛黄,周围的兽类俨然无踪,大约藏入深山之中,蝉鸣声不断,放眼望去,远处都是一些石子与野草交杂的荒地,至此到了山路尽头,不知还有什么可看之物?当然周围还有一些穷苦的人家,那种寒碜的程度是凌熙没有见过的。
二人又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山头上,目光可以望的极远。
苏无忌负手而立,缓缓说道:“前面还有一片梯田,目前都是你的。”
“我的?”凌熙挑了挑眉,不禁微微一怔。
苏无忌伸出手,指着远处,广袖飘摇,“也就是你从金库里弄来的地契。”
凌熙目光望去,前面三百米处正看到一片土地,大约有二百亩,背靠着山,上面长满了杂草,但也黑油油的一片,石子反着光,野草从石缝里生出,此地看上去荒废了很久。
她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居然与苏无忌来到了这种地方,已经无限接近百里乡了。
姬三只在军营里待过,对于种田毫无经验。却一脸可惜地道:“啧啧,没想到那周家家主居然占了这么多地方,眼前这片地有二百亩之多,却又不肯耕种田地,这一处可以养活多少人了,若是再不耕种可就成了荒地了。”
苏无忌的目光随意看了看,曼声道:“不是他们不耕种,而是此地的雨水少,且不易耕种,耕作的工具不易进行,更加不易浇灌,属于靠天吃饭,迟早都会荒废。”
姬三道:“那怎么办?”他问了个白痴的问题。
苏无忌浅笑,“我也不清楚。”
凌熙却是斜睨他们一眼,“此事不难。”
姬三回眸,“不难?这怎可能?”
凌熙悠悠道:“并非没有可能,只要人能用心,肯花银子,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奈何有人又笨又吝啬。”
姬三一呆,什么意思?这是在鄙视公子和自己?
凌熙的唇边则勾起傲人的笑意,意态悠闲,笑容清雅,非是她鄙视古人,而是苏无忌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很不舒服,忍不住要讥讽几句,旁人或许觉着此地灌溉有难度,但是对于凌熙来说,还算有那么一点点法子应对,这也多亏她曾在凌氏博物馆内博览过群书。
尤其是,她心里清楚,大雍国要面临三年的大旱,圣人说过民以食为天,本来在这个世上诸多的事情,自己可以去做亦可以不作为。但是干旱灾情也与自己息息相关,让她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的精力,于种植业方面去展开下一步计划,她还需要大量去改进工具,才可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困难。
他要保证苏家这些人不会因为灾难受到影响,只是这一切,她无法道出缘由。
“对了表兄,这里有没有纸?”
“有。”苏无忌颔首,他本身也有随身带着文房四宝的习惯。
姬三却奇怪她居然只要纸,却不要笔。
姬三目光看去,见她拿出了炭笔,开始写写画画了起来,上面画了一个圆形,接着是弧形,上面有很多的叶片,结构瞧上去煞是古怪,他很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水车。”凌熙回答。
“水车?”姬三一呆。
“不错,也叫翻车与龙骨车,此物可以把水引出来,通过沟渠,灌溉田地。”
姬三挠了挠头道:“可是这地在高处,水在低处,怎么灌溉?”
苏无忌淡笑,“看样子,表妹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凌熙笑道:“只要有此物,就可以把水从低处运到高处,无须担忧其他。”
苏无忌回眸,拿过了那张纸,目光越看越是深邃,不禁道:“在你的头脑里,不知道究竟都装着怎样的奇思妙想?”
姬三也道:“只要是凌熙小姐想到的主意,都是顶顶不错的。”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经认可了她的实力。
凌熙却是浅淡一笑,这种技术听上去看上去很神奇,却是难度不大,后世,在凌家博物馆就收藏过一个龙骨车,此物是在魏国之后开始在民间使用的,她来到大雍国后并没有瞧见这种工具,所以她可以把此物给设计出来,以此利于农事。
苏无忌微微昂首,看了看日头,接着道:“表妹,眼下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清凉书院看看。”
“清凉书院?表兄是说那个地方?”凌熙凝眸,居然是清凉书院,是她接下来必须去的书院。
“表妹难道很不想去?”苏无忌眸光如玉,轻笑着问道。
凌熙无语,她当然是不想去,可是她别无选择。
凌熙揉了揉太阳穴,缓缓道:“洛阳城这里上学的规矩,实在是让人头疼得很啊。”
她不禁想起了后世,出去做事必须有文凭,否则处处都是禁锢,在很多的学院几年内学到的东西都是毫无用处的,都属于急功近利形的应试教育。
而她在后世就属于很另类的女子,宁可旷课去参加军事方面的实践,也不喜欢去什么学院内读书,至于理论方面,她更喜欢凌家的博物馆,都是实实在在很有用处的东西。
至少到目前来看,她的做法都是对的。
苏无忌深深看她一眼,缓缓道:“表妹也许是不喜书院,不过这个清凉书院的确更适合你,白泽公子那里已经知道你是坐不住闲不住的,而此地是可以花银子来做事情的,也可以忙里偷闲,总之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走吧!”
凌熙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感情是,这个清凉书院就是一个摆设。
真的只是一个摆设吗?然而,事实上连摆设都不如。
二人一路上跋山涉水,姬三背着包袱地在前面探路,直到看到前方平缓处有一处极大的院子,门前两个灰头土脸的石狮子,牌匾更是有些破旧,而此地虽然占地广阔,但瞧上去毫无气派可言,管事的人也极少,此地就是清凉书院。
凌熙跟着苏无忌进入后,发现这院子内很是古朴,看到建筑物的四角飞檐正挂着风铃,只消风那么轻轻一吹,就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让人听上去感觉十分清凉,大约名字便是这么来的。
正在装模作样打扫庭院的门子瞧了几人一眼,觉着凌熙几人都穿戴得体面,不知道是哪里刚刚送来准备入学的。立刻点头哈腰地上前,这时候苏无忌从手中拿出了一张色泽淡淡的信笺,又给了几钱小费,门子连忙乐颠颠地拿着信笺去寻院长了。
进入院内,便看到学子们零零落落,穿戴着宽大的褐色衣衫,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有人坐在院子里打着哈欠,头上顶着书本遮挡太阳,看到外面有人走来,都很随意地瞧了凌熙等人一眼。
不远处劈柴的劈柴,挑水的挑水。
姬三左右瞧了瞧,不禁摇了摇头。
心中暗道,公子这次换了个身份也好,免得一群人围上来,还真是烦人。
但见方才打猎的一群人,穿戴的华丽,仿佛不屑与其他书院弟子为伍,目光炯炯,正虎视眈眈看着凌熙一行人。双手捏拳,食指被捏的咔吧咔吧直响。
这时候瞧过来,为首的四个少年都长相不错,都有些贵族的养尊处优,就是骨子里有些戾气与纨绔。
凌熙看了看,不禁语气道:“不是说什么寒门子弟吗?”
她怎么感觉到,这书院里面还有一些纨绔子弟?
苏无忌知道她意有所指,曼声道:“表妹有所不足,目前这里的情况亦有些复杂,因为贵族子弟也不是个个都是勤学好问的,也有很多人天生便不是学习的料子,更不可能书院中考个好成绩,甚至连合格的程度也达不到,但是家族中还是非常重视他们,所以这些人来此地也只是过来混个时日,能够从这里顺利的出来即可,以后也好有个功名。”
原来如此!凌熙轻嗤,典型的二世祖。
苏无忌却目光略带深意,仿佛在说,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诸位是……”但见,一个老者迈开步子走了出来。
“李院长,在下姓苏名无忌,来自颍川的鹿门书院。”苏无忌双手并拢做出一个拇指朝上的举手之礼,不紧不慢地说道。
“苏公子?”老者微微一诧,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是那帖子却非常精致,而且是白泽公子送来的帖子,上面有对方的私人印鉴。
老者目光瞧了苏无忌片刻,隐约觉着有些眼熟,忽然他眼眸亮了亮,立刻想起了什么,连声道:“您就是白泽公子的朋友?快请,快请。”
“你二人在这里等着。”苏无忌回眸叮嘱了一句。
凌熙挑了挑眉,觉着对方好像是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难道是她多疑?
这时候姬三对凌熙说道:“凌熙小姐,刚才那个李宇院长的身份可是很不寻常的。”
“哦?有多么不寻常?”少女唇边微微浮现一丝淡笑。
“此人也是大雍国的一位大儒,身份根本就不逊色于其他书院的那几位大儒,只是他不喜欢尔虞我诈,不喜欢应酬,不喜欢其他书院守旧的做派,不喜欢被人打扰,而且他喜欢做点学问,喜欢恪物,所以才一个人留在这里。”
凌熙颔首,“原来如此。”
姬三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几个小院,凌熙的目光望去,看到里面居然都是木屑。
凌熙一瞧之后,眸子微微一亮,里面的东西有些像是张衡的地动仪与浑天仪。
姬三又道:“当年他与妻子就住在这一带,这里的庄民都是他的老乡,他妻子身子不好,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妇,且年纪大了,不喜欢喧嚣,到了洛阳城的书院中,其他大儒的妻子瞧不上她,所以夫妻二人就喜欢住在这个地方,所以他就这么陪着老妻,一来可以关照周围的村民,二来也可以让周围村民帮着照顾自己的妻子。”
凌熙又远远瞧了一眼老者,看来此人是个痴情的男人,真是难得。
姬三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据说,卫师师小姐拜了很多大儒为师傅,当初她也想拜这位李院长为师,可惜李院长懒得理会这种虚名,次次都避开来,所以目前他也是少有几个不待见卫师师的人。”
凌熙听闻此言,对他刮目相看。
……
远处,李老带着苏无忌进入了茶室,关上了门。
他上上下下打量对方,嗔怪道:“白泽公子,你怎么这个样子跑来了?”
“因为这个样子低调。”姬钰放松了心情,张开双臂,广袖轻垂,唇边浅笑。
“的确是低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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