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感觉温度似乎降低了一些,楚王看她可怜的样子,又是恨又是心疼。
“让你作!”
九娘抽抽鼻子,觉得自己好委屈啊。
上辈子感觉自己就像是个铁人,什么病痛完全跟她扯不上任何关系。这辈子也不知是不是要将上辈子没有生过的病补上,自打认知了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她便和汤药结下了不解之缘。
治病的药,补身子的药,调养身子的药,日日少不了。好点儿一日喝一盅,不好的话一日照三餐的喝。
九娘觉得自己苦啊,就像是被泡在药罐子里头。
可能是因为生了病,身体难受,心灵也特别脆弱。九娘听到这话后,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连盹儿都不带打的。
“我这是为谁,还不是为了咱们,你竟然还凶我!”
上辈子不知道娇气为何物的九娘,这辈子似乎也学会了娇气,而她所有的娇气似乎全部用在了面前这人身上。
到底为何会如此呢?
平日里九娘从来不会去想这个问题,甚至态度是回避的,她只是觉得应该这样时,便这样了。可能出于惯性思维,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多时候是装出来的。可这会儿当她见眼前这个男人板着脸哄她时,突然恍然大悟——
之所以不流眼泪,是因为没人在意。当有人在意时,才会泛滥成灾。
九娘哭得更凶了,稀里哗啦的。
隔着一道屏风,外面的莲枝莲芳几个恨不得当即便冲进来。
是吵架了,还是……
肯定是殿下欺负娘子了,若不然娘子怎会哭得如此惨,她们可从来没有见过娘子哭成这副惨样。却被小翠给拉住了,冲她们摇了摇头。
外面如坐针毡,里面楚王也是如坐针毡。
他也是第一次见九娘哭成这副模样,楚王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天绝人寰的坏事。往常还会哄两句的,这会儿整个人完全僵住了。
九娘好好的哭了一场,才将脸在楚王衣襟上蹭了一蹭。蹭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身体僵硬了一下,很快她便伸手去摸自己额头,哼唧了一声:“头疼。”
“去传刘太医。”
里面的声音又急又怒,外面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之后听见小翠的声音响起:“殿下,已经命人去了。”
小翠的声音中隐隐带了几分焦急,大抵也以为九娘的病怎么了,只是碍于没人传唤,也不敢闯进来。
不多时,刘太医便被人急冲冲拽了过来。
一阵手忙脚乱中,楚王面色僵硬,刘太医面色疑虑,九娘却是有几分心虚。只是头疼这事,可是不好诊断的,且九娘本就病着,自然是归咎于发热。
听着床帐外,楚王询问刘太医的声音,缩在榻上的九娘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笑。
*
莲芳觉得自家王妃变了。
到底是哪儿变了说不上来,倒是王妃和殿下的感情似乎更好了。
莲芳也是随着九娘嫁入楚王府后,才知道原来夫妻之间也可以这样。
她见过相敬如宾的夫妻,见过两者之间仿若是仇人的夫妻,见过成日里被琐碎之事磨砺得麻木不仁的夫妻,但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
明明殿下从来不是一个温柔的人,甚至很多时间都是不笑的,但待王妃却甚是体贴。喂药,擦身,也不避讳着些,换着一般大户人家的夫人生了病,都是交给下人侍候的,为了怕把病过给男主子,都会将彼此隔开。男主子来探望,也只是问问便走了,更不用说像这样日日同食,夜夜同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莲芳觉得自家王妃应该好了。可既然殿下都说还没好,那就没好吧。
深褐色的汤药缭绕的冒着白烟,盛在青花白瓷碗中,看起来倒没有本身那么面目可憎。
九娘闻着这股药味儿就够了,但还是扭曲着脸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找了个空歇,九娘道:“其实我已经好了。”
楚王瞥了她一眼,用玉匙舀了一勺药汁,递了过去,“听刘太医的。”
这种对话已经进行过数回,每每楚王都挡了回去,无奈九娘却还是不死心,每次喝药都要提上一回。好不容易一碗药喝完,楚王从莲芳手里所端的描金托盘上,持起一碟蜜渍梅子,递了过去,九娘捻起一个塞进口中,才感觉嘴里舒服了些。
“过两日咱们便去温泉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其实楚王早有这个打算,无奈九娘生了一场病拖延了行程。
九娘这才忆起每年到了冬日里,楚王都会借着腿疾去温泉庄子上住上一段时间,今年恐怕也是不能例外的,毕竟该做的戏还是得做。想起那庄子上的温泉和梅林,九娘到底是起了一些兴致,脸上露出几分兴味来。
“这几日你生病,还有一事没与你说,你那好友阮灵儿和太子圆房了。”
九娘一愣,有些不明白楚王为何会说这个,“她嫁进东宫那么久了,不是早该……”
很快她便意识到不对,楚王从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既然会说起这个,肯定是有其原因的。
她望了一旁的莲芳小翠一眼,挥挥手让她们都下去,莲芳和小翠两人轻手轻脚的收捡了药碗,便鱼贯退下了。
“殿下,你的意思是阮灵儿嫁入东宫这么久,其实一直没和太子殿下圆房?”
“不光是她,其他几个也是。”
九娘面露沉吟之色,大脑快速转动着。
为何会如此呢?
要知道承元帝的打算可是世人皆知,巴不得东宫能生出个小皇孙来,借着众皇子大婚给东宫进人,且是赶在几位皇子大婚前头,便能感觉出他的急切和刻意。
可为何那几个新人入门,太子竟然一直没和她们圆房,这不是与承元帝的想法背道而驰?
难道太子是故意不听承元帝的?
不会不会,太子和承元帝父子情深,两辈子都是如此,且太子恐怕也明白自己处境,有承元帝这个靠山在前面铺路,他不过是生个儿子的事罢了,怎可能会不去听从。
那就是太子不能人道了?
其实这个想法上辈子九娘便隐隐有些猜测,只是从楚王的表现来看并不是如此,似乎真就是生不出来。
上辈子九娘对东宫的事所知甚少,除了太子妃王嫣儿,太子东宫还有没有其他姬妾,她并不得知,她只知道从始至终太子都没能生出一个孩子来,若不然最后承元帝也不会心死将皇位传给楚王。
只是那皇位真是承元帝心甘情愿传给楚王的吗?上辈子九娘早早便离开了楚王,嫁人去过自己安宁的日子。对于外间的一切事务,她俱刻意去回避了,只知道长安城内似乎经过了一场大乱,之后楚王便登基了。当时大家都说是逆王谋反,至于楚王在其中有没有做什么,虽然九娘并不知晓,但她肯定楚王在其间定是做了什么。
九娘不禁感觉有些头疼起来,为何她上辈子竟然没有关注这些事情,若不然此时也不会完全没有思路。
九娘的思绪已经完全飘离了本来应该的方向,楚王看着她的脸色,眸光闪了闪,仿若未觉道:“太子由于身体原因,一直不能人道,不过太医院那些太医也不是摆设,倒是将这个问题暂时解决了。”
暂时?
九娘瞥了楚王一眼,问:“有弊端?”
“这是肯定的,强行逆转必然会付出一些代价。”
“这也是为何太子身体会越来越差的原因?”
楚王点点头。
到目前为止,九娘见过太子三次,初回长安是一次,选妃宴上又是一次,再然后就是她嫁进门进宫面圣那一次了。一次比一次让九娘觉得触目惊心,若是她第一次见到太子,太子只是一个面带病色的消瘦男子,后面这两次就完全成了一个久卧病床的病秧子了,尤其前些日子那次,太子几乎瘦成了皮包骨头,让人看了惊心不已。
九娘不禁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
太子的身子本就差,却还要下狼虎之药,那不是拿着太子的小命在换那个莫须有的小皇孙吗?承元帝他明白这项事实吗?还是这件事本就是他所主导……
那可是太子,是承元帝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太子,不是赵王楚王这几个承元帝从来没有放在眼中的儿子,他怎么舍得?!
“只是这与他和阮灵儿圆房有什么关系?”
这块田种不出来粮食,换块儿田种不是正常想法吗?
楚王窒了窒,将太子的心结以及东宫那边的境况,俱都给九娘讲诉了一遍。九娘听完,倒是对太子的心性颇为赞赏,能做到这一切的男子,世间又有几个?他能坚持这么久,已属极难。只是她依旧没想出来,这和楚王特意提起阮灵儿之事有什么关系。
九娘突然脑海里灵光一现,眼眸瞠大,瞳孔却是紧缩。
这夫妻两个人在一起,生不出来孩子,可不一定就是男人的问题。尤其在当下,成婚多年未孕,一般都会被归咎于女子的问题。九娘之所以没想到这点,也是因为她被太子身子不好、不能人道,这些想法给带歪了,既然承元帝敢舀着太子的身体做赌注,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不说十成十,至少有五六分。
谁能说不是太子妃的原因呢?要知道东宫那处万众瞩目,私底下不想让东宫诞子的人不知几许,楚王府这边已经够不招人眼了,却还是不停的有人想插手进来害她,东宫那边怎么可能会没有?
也许王嫣儿早就遭了暗手,只是别人都不知道罢了,这里头可能是赵王一系下手,也可能是成王,说不定也有楚王。
九娘忍不住看了楚王一眼。
论储位之争,其实最大的拦路虎便是太子,太子如今这种情况想要继承大统是不可能了,若太子不能诞子,那么未来继承大统的即位人只会是在赵王成王楚王之中选一。
所以说不光赵王成王不想看见东宫诞子,恐怕楚王也是不愿意的,即使明面上太子与楚王两者的关系一向很好。
那么他对她提起这件事的原因是?
九娘深深的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