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他的父母,他自己的寿数……无强求之想,他才能将自己短短人生过得开心一点。
后面世事如棋,他们一家人在人心变幻中走入了死局,东奔西突仍不得破围而出,连祖母都去了,世间只剩他一人茕茕孑立,他更是心如死灰,却也在死灰里,生出了强求之念——宋丸子,她应该、必须、活下去。
什么修仙之人也好,什么奇人异事之后,她合该天生双翼,看遍世间风景,带着她那双造出人间烟火的手,和暗藏了星星的眼睛。
这是他短暂一生里,那么一点儿,任由自己孤注一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想头。
唯有这一次。
幸甚幸甚,这一次,他求到了。
“前辈,您说错了,我的有所求,在知道她还活着的时候,便已经尽数实现了,余者,见或不见,我并无执念。”
孟婆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苏远秋,看着他的脸上是透着洒脱的笑。
“你……”总是藏着雾的眼睛,有片刻变得清明无比,孟婆终于忍不住说,“你这舍断之决绝,还真是一如既往啊,苏清明。”
苏清明?
那是何人?
苏远秋眨眨眼睛,轮回万年,前程早化作尘土,又随风散去,他就是他而已。
见他如此,不再淡定之人反倒成了孟婆。
“红尘土,忘忧草,离人泪……我亲手熬得孟婆汤你喝了二百六十次,黄泉轮回果然将你的旧事洗的干干净净?可……”孟婆闭上眼睛又睁开,“可为什么,我就要带着你苏清明的执念和记忆,守在望乡台上?就因为你想要照看族人的转生,你便弄出了我,然后诸事皆抛,跳进了轮回道里,只留下我,只留下我!”
控诉之音回荡在彼岸花上,苏远秋却知道,这位前辈真正要问的人,并不是自己。
“前辈,轮回一场,前尘尽忘,也许您说的那人转世数百次之后成了我,可我已然是我,并非那人。”
他说的何等坦然,可他的坦然,只让孟婆越发地怒火中烧。
是的,真正的苏清明根本早就听不见了,黄泉中的孟婆本是黄泉中凝灵而生,唯有他,因为苏清明不放心自己的族人,竟然强行将执念和记忆给了他,让他这本该冷眼旁观凡人生死轮回的孟婆再也潇洒不得,他自己喝下过无数自己熬煮的孟婆汤,却永远都忘不掉苏清明对天道的恨和对族人的牵挂。
苏清明自己呢?孑然一身而去,倒是活得洒脱。
凭什么?
苏远秋垂着眼睛,对孟婆说:“旧事只是旧事,我人自是新人,你要是想抱怨,我不过给声安慰,可我不是那名唤苏清明之人。”
孟婆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苏远秋,方才他只当苏远秋是个平常凡人,此刻,他惊觉这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旧事只是旧事,新人只是新人?照你说法,来日我就告诉宋丸子你轮回去了何处,让她满怀旧事去见你这新人……”
越说,孟婆越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
“你能抛下一个心怀旧事之人,自然也能抛下第二个,宋丸子为了你宁愿冒着魂魄离体之险下到黄泉,又为了你被天道甩出虚空,可她到底没有真正见到你。等你轮回之后,她也成了被抛下之人,哈、哈……好,好主意,苏清明也罢,苏远秋也罢,你终究是个要把别人留在原地的绝情之人,如此一来,世间便不是只剩我自己受这执念折磨之苦。”
孟婆笑了两声,笑声越来越大。
回荡于寂静的黄泉路上,是藏了千万年的苦。
苏远秋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孟婆手中的锁链松了一下,他本就是个神思不甚清明之人,现下意识有些迷乱,脚步都踉跄了起来。
“一世,又一世,你忘了她,她念着你,世间可还有更好的终局?”
他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苏远秋?他自己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点极小的光,点在了他的背心上。
孟婆猛地转身,只看见了苏远秋站在他身后。
一介凡人魂魄,指尖却有星光。
“你……”
“刚刚玉前辈告诉我,背心之处,是鬼差神魂凝练之地,只要一个极小的困阵,就能让你们被制住片刻。”
苏远秋略圆的眼眸里是一片方才没有的慧黠。
“前辈,我与苏清明不同,我要亲口告诉我挂念之人,纵然我轮回转世,再不是我,我也会让自己过得好。我还要告诉他,我苏远秋曾慕她如星海,从前是,以后亦是。”
凝聚自己全部魂力才有的这一击,让苏远秋的魂魄有些淡,可他毫不在意,只用手拿掉了阎罗头顶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