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前院花厅,千安王还未休息,坐在最中的太师椅上,下头两排椅子上沈家几位男主子皆面色沉郁。突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千安王背脊一停,目露着急,直盯门口。
果然,未几一息功夫,沈璧的父亲沈大老爷匆匆进来,迎上老父焦虑的眼神,他眉头又蹙紧了两分,道:“父亲,看来咱们得另外想法了,那王江方才在王府中不治而亡了……”
王江死的极为古怪,本晕沉不醒,用了太医的药没片刻却突然面色狰狞醒了过来,接着便抱着身子满床打滚,状若疯魔,偏又说不出一句话来,后来生生被疼痛折磨而死,可偏尸体上半点痕迹都没有,太医和仵作皆验看过,也不曾有任何中毒之迹。
他言罢,千安王面色一变,沈璧的几位叔伯也皆蹙眉摇头,气氛又沉重了两分,沈聪率先道:“这可真是雪上加霜,原想着这王江醒过来能知道一些什么也好替璧儿辩白脱罪,父亲还为他延请名医诊治,没想到……”
“是啊,王江这一死,璧儿便更别想着脱罪了,不仅如此,王江好坏也是官宦人家的嫡子,他死了,这份罪就也要落在璧儿身上,不是雪上加霜是什么。”
千安王面色不好,沉吟半响才摆了摆手,道:“老大留下,你们都下去吧,此事我要好好想想,明日再议。记得嘴都紧着些,莫叫你们母亲知道。”
见他面色有颓败之色,几个老爷又安抚劝慰了两句,才独留沈大老爷在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沈大老爷爱子被污蔑,如今形势极为不妙,自也着急非常,见老父眉头紧蹙,便在屋中踱步几下,道:“父亲,此事皇上限三司三日之内破案,若是查不出真凶,璧儿可真就成了替罪羊了!”
千安王见他急的若热锅蚂蚁,不由沉声道:“遇事不想着解决,先便自乱阵脚,王府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怎还如此毛躁,坐下!”
沈大老爷这才压下性子,坐了下来,道:“儿子知错了,父亲,当时贵公子小姐们不是在马场上选马驯马便是在赛马比试,山谷中就只有璧儿和那盛旖滟,此事绝对是那盛旖滟蓄意谋害,不若令暗卫连夜潜入太傅府抓了盛旖滟来,儿子便不信一番严刑逼供,她就能不招认!”
千安王闻言怒声道:“混账,真以为王府在这京城能一手遮天不成!翼王府那边王爷还没给消息?”
沈大老爷便道:“王爷只说此事他会细查,刑部那边也已打过招呼,璧儿在牢中不会受罪,也万不会叫璧儿被冤枉定罪。”
千安王面色这才好了些,叹了声,道:“罢了,璧儿吃此一个教训,以后也能谨慎一些,王爷既承诺了,璧儿便不会有事,先扶为父去歇息吧。”
沈大老爷起身扶起千安王来,终是忍不住又道:“父亲,那盛旖滟如此不将王府放在眼中,倘使不给她教训,以后王府还有何颜面可言。不如……”
沈大老爷说着比划了个狠绝的动作,千安王却道:“此女绝不能留,只是此刻却不便动手,免为人所疑。你先暗中布置,待过去这阵子再动手,务必做到干净利索,莫露痕迹。”
沈大老爷闻言忙应下,双眼一眯,闪过阴狠的光。
此刻,旖滟却正盘腿坐在床上和逸飞玩着弹珠,她今日又是驯马又是比试的,双腿内侧早已磨出了水泡,此刻更是浑身疼痛,陪着逸飞玩了这一阵便有些坚持不住,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紫儿便冲逸飞道:“臭小子,没见小姐累的不行,快收拾了你那些弹珠,紫儿姐姐陪你下去玩,让小姐早些歇息。”
逸飞见旖滟果真面色疲倦,却有些不舍,道:“逸飞一日没见到姐姐了,逸飞要和姐姐睡。”
紫儿闻言瞪着眼盯着逸飞,却见逸飞像个孩子般趴在旖滟的拔步床上,虽身子没长开,个头还有些低矮瘦弱,但却已露少年郎的挺拔欣长之貌,而他一张漂亮的脸蛋在灯光下更是显得五官俊俏,眉目疏朗,虽面容因他不合年纪的心智而略显稚气但也不乏少年的俊逸。
此刻少年正用一双无比渴望可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哀求地瞧着自家小姐,紫儿面色一黑,沉声喝道:“不行,你不能睡这里!”
男女七岁不同席,逸飞虽说脑子有问题,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少年,怎么可以放任他和小姐同榻而眠!
紫儿吼罢,逸飞却非但不听,反而一裹床上凉被,在床上滚了两下窝在了旖滟身后,死死拽住了旖滟的后襟。紫儿脸色更黑了,正准备过去抡了胳膊将人拽下来,旖滟却挡了下,道:“算了,就让他在这里吧,你和蓝影去搬一张美人榻就放我榻边,他睡在美人榻上无碍的。”
紫儿脸色一绿,道:“小姐,这怎么能行!这若是叫人知道了,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不行,逸飞不懂事,小姐怎么也跟着胡闹!”
逸飞显然是听懂了旖滟的话,松了拽着旖滟后襟的手改而从后头一把死死圈住了旖滟的腰,从旖滟腋下钻出头来,朝着紫儿叫嚣道:“我不走,我和姐姐睡!”
言罢又朝紫儿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当真一副孩童使坏气人的模样,旖滟见紫儿和逸飞大眼瞪小眼,莞尔一笑,道:“好了,他是我认下的弟弟,在我这里睡上两日没什么打紧的。这院子本就没什么人,你们几个不说,谁又能知道这事。”
紫儿见状跺了跺脚,这才嘟囔着出去。片刻后逸飞便躺在了旖滟的床边榻上,乐得嘴巴直咧,唇红齿白,愈见灵秀俊美,旖滟拍了拍他的头,道:“逸飞晚上好好睡觉不能打扰姐姐,要是听到什么动静,或是有什么人要进来,记得替姐姐把他打跑哦。”
逸飞闻言大眼睛眨巴两下,道:“逸飞帮姐姐打坏人。”
逸飞又拍了拍他的头,这才道:“今儿这坏人功夫好的很,逸飞可要好好跟他学几招,坏人要是对你下狠手,就大声叫姐姐,知道了吗?”
逸飞听到坏人功夫好,立马双眼晶亮,旖滟勾唇一笑,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自御苑回来便没再见凤帝修,她咬他那一口不轻,嘴巴一周怕是全破了相,他那张人皮面具多半也要想法子修补,这人白天不好出来露面了,晚上岂能不来。来了倒好,逸飞正缺个喂招的对手,逸飞的领悟力是极高的,寻常瞧过眼的武功招式,他只要看上一回便能记下,还能灵活运用,多让凤帝修和逸飞对招没什么坏处。
他既敢那般对待她,便别想再轻易地进着绣楼。只以为女人动了心便能为所欲为吗,做梦!
旖滟想着,很快便美美地睡了过去,待过了片许,还未至二更天,果然感觉身旁有动静,她翻了个身,逸飞已不在身畔榻上,倾耳聆听可却也未听到院中有什么打斗声,不由一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