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逾在他那间“遭难舍”泡茶,他幼时被一个庄严死板的老先生教过品茶的工序,家中也有整套的茶具。于是动作慢慢悠悠,神色不紧不慢,乍一看仿佛一个中规中矩的贵公子。
他像模像样地准备了老半天,雪月推门来替他送荷花酥,一见这场面便喷笑道:“我的大少爷,你这是在干什么?”池逾用食指抵着唇示意她不要一惊一乍,她却不听,脸上蓦然失色道:“祖宗啊,你该不会把咱们库房里的茶饼拿出来敲碎了在这泡吧?太太每天都要喝,但凡少一点都不能的!”
走近去才发现池逾泡的是几片晒干的花草叶子,她脸色霎时变得很不可描述,纳闷道:“小七,这又是什么?”
“谷老师送我的花茶。”池逾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一口饮下,水暖含芳,唇齿留香。他倒是臭不要脸,明明是自己从苏见微那里抢的几袋子,仗着目击者不在现场,就胡诌八扯起来。
雪月的表情更是不忍,她扯了扯嘴角,问道:“但是你的语气怎么有点不对?你现在说的这个谷老师是在这里授课的那位?像刚下凡来神仙似的,叫谷蕴真的。”
池逾莫名其妙抬头道:“不是他能是谁?”
雪月看着他的脸,笑道:“若是他,我就不担心了。你看看你这几天,左一句谷老师右一句谷老师的,若非谷蕴真是个男人,我还以为你被他勾走了魂魄呢。”
池逾猛然站起,皱眉道:“……你不要胡说行吗,勾哪门子的魂魄?我又不是疯了。”
“好啦好啦,吃点心吧,最近厨房跟西洋人学了新花样,都是专门拣着你的口味学的,千万可别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心意。”雪月垂下娇俏的眉眼,笑着安抚道,顺手把一整盘点心推前一些。
池逾盯着青花瓷杯里漂浮的一片舒展开来的花瓣,不由道:“你先出去吧,我这会子烦得很,待会忍不住骂你了。”
雪月失笑道:“哎哟喂,这就又触到你的哪个痛处了?我不过是信口一问,你就烦起来,连面都不想多见我一会儿。怕不是看惯了外头的野花风姿,家里日日夜夜看着的,就突然不中看了罢。”
池逾颔首道:“你说的有理。”见雪月面色微沉,他作恶行凶的意图得了逞,笑起来,绕过书桌往外走去,又说:“那我现在便看看外头俊俏生长的野花去,要是还在这里烦闷惆怅,那就是天字第一号傻蛋了。”
他风风火火地出了池府,可又不知道往哪一处去,心里还稍微记挂着雪月说的什么勾去魂魄之类的鬼话,觉得荒唐又无理。心道俞伯牙与钟子期之交不也是高山流水知音相遇?怎么偏偏到他这里就是什么勾啊引啊的,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池逾一再地提谷蕴真,原本是因为那一个火树银花夜里这人忽然冒出,充做计划的变数,让他生了一丝恼怒;再往后便是许原话里的旧时风采,让他多出一点好奇;到后来进池府教书学礼,路见不平,那些印象便都一并融成星星点点的欣赏之情。
对,是欣赏。
池逾无所事事地踢着青石板上的石子,到处晃悠。他扯坏几根冻湖旁的垂柳,三下五除二做成一顶柳枝草环,穿在手上挂着。正沿冻湖上的冷石桥散步,他忽然看到远处一条小巷子巷口处,站着个熟悉的背影。
他并无遮掩行迹,阔步走过去,轻拍那人的肩膀:“林兄弟。”
林闻起转身过来,笑着打招呼:“池大少,好巧。”
“你在这里躲躲藏藏地做什么呢?”池逾一眼就看出他并不自在的笑意,歪头直接点破。这时恰好从巷口走出来一个平头男子,手里揣着一张字画,正垂头欣赏,脸上一派美滋滋的表情。池逾垂眸见了那字画的印章,微惊道:“无物三友?”
林闻起靠着墙,抱胳膊道:“是他自己取的号。”
“她?”无物先生原来不是先生,是姑娘么?池逾又纠结地拧起眉头,撑着冻湖周围的石头栏杆,这一侧不种垂柳,只有一条逼仄冷清的青石板小路。池逾眺目远望,冻湖湖面上有涟漪正在层层叠叠地散开,他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便打趣儿道:“你也真是耐心足,从江南追到陵阳,横跨数千里的爱恋啊。换作我是那姑娘,早就感动得稀里哗啦,立即要以身相许了。”
林闻起意外地看了看他的侧脸,思索片刻,慢慢地说道:“我们情况有点特殊,不可跟寻常情侣比较的。”
“咦?不就是你追她拒,来来回回,不知疲倦么?这有什么特殊的了。”池逾下巴撑着栏杆上用作装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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