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余姚看着校门口余家年那辆满是泥泞的桑塔纳，突然红了眼眶。

    雨已经停了，但是风力不减。

    她站在风里，像一株摇摆不定的小草。

    “晚上想吃什么？”余家年开着车，语调比早上轻快一些，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爸，你不用……我没事。”余姚想告诉他，不用安慰自己，明明他才是受害者，虽然他们离婚了，但是对于自己来说，父母仍旧是父母。

    但她没能把「离婚」这个词说出口。

    “姚姚，我没事，真的。”余家年安慰她，但在她看来，这完全是一种逞强。“你马上要高考了，正是补身体的时候，之前我没有照顾好你，现在你妈没办法照顾你，我就请了一年的假，等你高考结束再工作。”

    余姚听到这个消息是震惊的。她扭头看着眼前头发有些泛白的余家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印象中身强力壮的父亲变得憔悴起来。

    “爸，不用，我自己可以。”她阻止道。“而且，就算我妈在，也一直是我自己在打理所有的事。”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罗淑口里的“大孩子”的呢？她也记不太清楚。

    稍微有印象的是，罗淑想回归教师的岗位，却被告知只有高中学历已经不能胜任教师的工作了，而当准备了一年去考从业资格证却仍旧因为学历不够被拒绝了。

    那天傍晚，已经上小学一年级的余姚，孤零零地站在学校门口，看着身边的同学都被父母家人领走，而她却不记得家的方向慌了神。

    等余家年匆匆赶到的时候，她一个人徘徊在学校周边，盯着黑漆漆的路，想到了一切她能想到的怪物。

    她抽泣着趴在余家年肩膀上回了家，本想得到自己深爱的母亲的怀抱时，却没想到撞上了对方冰冷而嫌弃的眼神，年幼的孩子虽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她后来回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她们之间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却真实存在的屏障。

    尽管接下来的日子，罗淑又重新恢复了元气，为了工作的事情到处奔波，也时常会抱抱眼前的小女孩，但是余姚却因为记住了那晚的眼神而拒绝了罗淑的亲近。

    没人给过她道歉。

    她隐约觉得自己应该记住回家的路，记住有困难找警察，记住要捡一块石头防身。

    “我也会时不时去所里，但是接下来一年，主要任务是照顾你的生活，让你心无旁骛地准备高考。”余家年的话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爸爸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莫名的，她得到了一句道歉。

    十字路口，她看到周小文从她面前走过。

    她想到那句：“让你妈离我们家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