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靖野公更是南州冠冕之辈,满腹经纶,这天底下能求娶余家女者,岂是寻常人等?令尊若非大才盘盘之辈,怎可得余家女婿之名?是以此言非是嘲讽,而为赞叹。听闻当年靖野公曾亲自考校其学识。”
沈昭的神色这才舒展开来。
父亲沈行书之才情,她亦知晓。譬如当年先帝便曾言,天下晚生后辈之学识若有十分,他沈少逸便得其三。如此嘉誉溢美之词,属实难得。
沈昭当下便道:“原来此言竟有如此深意,此前从未觉察,便多有愤懑。而今得先生一言,遂解其不忿,容晚辈在此致谢。”
老先生并未多言。
沈昭则又问,“却不知先生如何识破我之身份?我二人俱是素衣布鞋。”
老先生便笑了起来,“老朽自太康末年贬谪至此,至今已有十六年。时光荏苒,斗转星移,此处之草木,又何尝不知?
将军心性如此豁达,偏关城内若有这般人物,恐怕老朽早有耳闻。然却从未见过公子,思来想去,便只好大胆揣测。所幸未出谬误。”
“先生对事物之察细致入微……”沈昭惯常感慨,及至一半却又一怔,“先生竟是太康末年贬谪至此?”
及至最后,她的神情更是错愕。
老先生倒是神色如常,不动如山,“公子可有疑义?”
“非是疑义……”沈昭思索了一下措辞,却仍是直言,“先生既是太康末年来此,则可知太康政变?”
“不巧。”老先生大笑起来,神采飞扬,声音极为舒朗,“老朽当年正是因附议靖野公所陈令天下书而仕之言,才遭贬谪至此。”
沈昭不免露出了然于心的神态。“无怪先生困顿于此……”
老先生却摇摇头,语气十分感慨。
“老朽当年屡试不第,几欲看破官场之争权夺利,浪迹红尘,却遇靖野公如此伯乐,终是入了三甲。虽为微末小吏,却可见仕途之艰险,几番萌生退意,却又坚守本心……”
言及此处,他的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
“若非靖野公当年上陈天下书而仕,而今老朽或仍是朝堂一介小吏。然岂似山野之地这般轻松自在?老朽可不曾悔过,只可惜不似靖野公那般心性,竟执于言事,矢志不渝。
当年靖野公深居高位,权柄在握,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民言事。其令天下书而仕之言,又岂只在当下?实乃功在千秋,利在万民。
老朽微末之能,一言不可上达天听,然仰慕靖野公之风采,便欲效其所行,遂在此教书。若有朝一日,果真天下书而仕,此等陋巷之辈便皆可科举入仕,则已尽老朽绵薄之力。”
言及此处,他便叹了口气,面上似有神往之色,复又转为无奈。
“如此盛况,恐老朽今生难以得见,只待来世复见。然纵使其不得入仕,读圣贤之书亦可明辨是非,也是老朽之心意。”
沈昭听闻,顿时多有感慨,久久无言。
她不免想起余家昔日煊赫之势,门庭若市,一朝败落,则无人问津。而今在此偏僻之处,有人记得余氏之功绩,已是殊为不易!
更何况,眼前的老先生还以余家之行为己任,十年如一日,莫敢相忘!
何其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