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谷菀重新回到了信纸前,提笔继续写下去。
奇怪地是,谷菀的“娘”却没有入座,而是一直站在谷菀身后。似乎有话想说。
“怎么了?直说。”谷菀没有停笔,头都未抬一下。
那妇人弯腰附于谷菀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必须要走了,小姐。”
高竽一觉睡到天亮,精神也好了不少。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行头,心中有些难为情:今日睡得有些迟了,不知老师入宫了没有。
高竽出门向楼梯处走去。路过谷菀的屋子时,他留心了一下,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高竽自知此举不是君子所为,只是稍一注意便匆匆地就过去了。
来到韦应物宅邸前一问,果然,老师今日又是匆忙地走了,想必那李惟岳又捅出什么乱子。
明明远在成德,却可以搅得长安百官不得安宁。
管事请高竽来到昨日待过的房中等候,顺便给了他一张便条,说是韦大人留给他的。
高竽坐定,拿起便条展开读时,脸色又变了。
老师说,昨日他离开后,深夜又有刑部官员快马来报,说是李惟岳再次要求朝廷保留藩镇节度使之位,事情不成,便已经在成德起兵了。
这成德节度使一职,真的可以逼反一个如此老实巴交的人吗?
高竽拿着便条,还在慨然,韦应物却紧皱眉头,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老师。”
“来了!”看到高竽,韦应物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老师昼夜辛苦,也要保重身体啊。”
“是了,这身体如今愈发的不中用。”韦应物笑了笑,然后靠近高竽说:“圣上今次动怒,不比平常,这李宝臣李惟岳父子本就是受降苟活之人,朝廷给他父子二人加官进爵,又命其任节度使,已经仁至义尽到遭人议论的地步,可如今还是反了,看李惟岳的意思,甚至还要拉上河朔三镇,想把整个河北道掀翻吗?。”
“天子动怒,百官战栗。如今只能速速发兵前去镇压,百姓如今刚过上安宁日子,从此又要日夜惊虑了。”
高竽面色铁青,这战事到底是避免不了的啊。
“不过这回召我等前去,倒是为了另一件事。”
“哦?”高竽纳罕道。
“约莫今日下午时分全城便会知晓,此时告诉你也无妨。”韦应物压低嗓音说道,“朝廷线人盯防成德,有了消息,这长安城中混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高竽眉头紧了紧。
此时,旅店中,那妇人手脚麻利地收着东西。谷菀坐在窗前,一个劲地出神。
那妇人见状,压低声音道,“都是老奴不好,本来说就在这旅店中耽搁一晚的,可是这京城各家听闻,”她顿了一下,“听闻是咱们家的信使,均把大门紧闭,连声叫骂,说不认识。老奴第一天夜里转了那么一大圈,竟没有一处可以通融。”
“为保乌纱而已。”谷菀说着,另一只手紧捏着那条罗幞头。
这是她父亲的罗幞头,小的时候她不懂事,非要戴着父亲的罗幞头迈着方步装小大人。家中奴婢们连着劝,她却不理会。父亲却宽容得很,看见了便大手一挥,把这个送给自己玩了。
想起父亲,谷菀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红了。
那妇人却没有闲下来,收拾完东西后,便来到门前,轻轻地靠着门倾听。旅店二层无一丝声响。
一边,高竽却惊讶地问:“不得了的人物,莫非是成德来了细作?”
“非也,上头的意思是那人身份不凡,不是细作。但却不知此时潜入这长安城中,有何用意。不过等到午后消息便会传遍全城。到时自会知晓。”
“传遍全城?是要抓捕他吗?”高竽问道。
“是。但如今龙颜震怒,此时被抓,无论那人是来干什么的,只要是成德高官贵胄,估计都不会有好下场。”韦应物叹道。
管事匆匆来报,说吉大人来访。
高竽撇了一眼老师放光的双眼,心中已有答案,他惶恐地起立。
来人一席长衣,神采奕奕,仙风道骨。韦应物与高竽忙迎了上去。
这便是那由道还俗的大历十才子之一,朝廷现任司封郎中知制诰的吉中孚。
“韦大人!”
“吉大人!”
二人互作一揖。
高竽侍立一旁,见吉中孚看向自己,忙行礼道:“吉大人。”
“这位是……”
“学生高竽。”高竽低头自答道,声音却不减弱。
“这就是和我互通书信的那个学生。”
“好好!青年才俊!”吉中孚急急忙忙地说着,似有什么着急事。他携起二人的手重又回到房间中。
“怎么来得这么匆忙,出了何事?”韦应物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义博!”吉中孚喝了一小口茶,直呼着韦应物的字说道。
高竽在下首坐着,心中稍稍宽慰,这是信任了自己的表现。
“那潜入长安的人物如今可知道是谁了。”
“哦?”
“线人看得不真切,但又增派了人手跟定,终于是发现了。嗬,你猜,来的是谁?”
“却是猜不出。”
“来的是那清江郡王的千金!”
“来的是名女子?”
高竽眉头一跳,也顾不得突兀,便接着话问道:
“敢问吉大人,那清江郡王是何人物?”
“你还未入仕,对此也不清楚,那清江郡王,便是那成德反贼李惟岳的舅舅,谷从政。”
高竽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