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世峰抬起头,目色凄然,道:“贤妃临终那一晚,我把她和湘湘丢下跑去太医院,才因为湘湘差点被先帝轻薄而被贤妃所杀,一切突然发生了变故,可齐晦没有怪我。现在妹妹的事随时可能给他们带去麻烦,我想把浅悠的心思拉回正途,可却又把她逼上了绝路。我想有一番作为向父亲证明他是错的,但现在一事无成,在他眼里,依旧是年轻气盛的胡闹,是笑话。”
沈嫣宁静地听着,知道世峰不再开口,她才道:“贤妃娘娘临终那晚的事,我也帮了忙不是吗?怎么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而冷宫里发生了什么,湘湘也告诉我了,那一晚你若在冷宫,你会眼睁睁看着贤妃被皇帝鞭打吗?一切的确太突然,但肯定不是最坏的结果,贤妃娘娘病入膏肓已在弥留之际,可她到底保全了湘湘。我想齐晦一定不会看到,他的母亲被活活打死,你说呢?”
世峰微微颔首,将茶又喝了几口,愧疚道:“好端端的,对先生说这些话,实在是叨扰了。还不如简风说些有趣的事,来得高兴。”
沈嫣垂下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中的羞涩,口中道:“我已不是庞小姐的先生,也不曾是公子的先生,湘湘非要尊师重道,才喊我一声先生,公子……就不必了。”
世峰心里一阵热,想应下,又不知如何接话,忽然想到一事,便说:“湘湘似乎对我有些芥蒂,早些时候我质疑她的为人,态度不甚友善,她到如今,还是很客气,倘若先、咳,倘若你们都能随意一些,像与简风那般才好。”
沈嫣脸颊微红,道:“等湘湘回来,我会与她说说。家里人,都喊我嫣儿。”
世峰竟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从未如此不安过,就是面对盛怒的父亲,背脊也挺得笔直,可是这一刻,他却胆怯于迈出那一步。
沈嫣曾对湘湘说了很多顾虑的话,可那天洒了茶水被庞世峰紧张地握着手,那一份从掌心传出的温暖和包容,几乎治愈了她长达五年的伤痛。她自己也没想到,心动之后竟会变得如此勇敢,她比庞世峰更先跨出了一步,曾经“遍体鳞伤”的她,在湘湘的一次次影响下,在乎庞世峰的温柔细致下,终于走出了过去的阴影。
“我只怕自己,辜负你。”庞世峰终于站定了,道,“齐晦怕辜负湘湘,我亦如是。我和他本没什么差别,我和他走的是同一条路,而我更多了一重家族背负在身,我和我的家人……都配不上你。”
沈嫣恬然一笑,纤柔的眼眉如此娴静温和,缓缓道:“湘湘愿随王爷共度风雨,作为她的师傅,又岂能输给徒弟?”
世峰的心突突直跳,自言自语似的说:“简风若听见我喊你嫣儿,他要跳出十丈远了,那个家伙……”他一怔,不知不觉一声嫣儿已在口中,他不安地看向沈嫣,“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沈嫣赧然垂下眼帘,轻轻点头:“这样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