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新的大门。一时间,大哥在真实的体验中,又每每会有一些觉得不真实的感触。
当然,这个崭新的世界化成的依然是鸡飞狗跳的日常,这些鲜活的日常,则会带给大哥活在当下的既神圣又接地气的体验。每天一早,大家依然是跟着琅威理总监督出早操,然后被琅威理给训得死去火来,除了饭量日日增加,身形日渐粗壮与挺拔以外,每天不变的标配则是一身汗臭。
几十个大小伙子一身汗臭挤在同一间教室里,那聚众放臭气的效果,简直能够熏死苍蝇毒瞎蚊子。大哥他们这些京城公子哥儿们也逐渐在这样的军旅生活中变成了糙汉子,即便是满教室的汗臭,他们自己也慢慢地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不问其臭了,唯有来给他们上课的先生,突然走进教室,那一屋子的体味,熏得先生当场脸色突变,几欲作呕。
除了实操之外,其他的理论课程,两班学生都是合班上课,于是,损友们除了夜间同住一舍之外,白天依然同在一处上课。总教习严先生既是马尾水师学堂的优秀毕业生,也因此被选派去英国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英文自然是极好的。他给大哥他们主讲英文课。
他第一次踏进大哥他们的课堂,本是一身长衫,风流倜傥的模样,没想到刚走上讲台便被课堂里那股萦绕不去,足以让人三月不知肉味的汗臭给整得几乎晕倒,他捏着鼻子走到教室门口,深呼吸再深呼吸,才算缓过来一口气。
会来事儿的黎秉经还跟在严先生屁股后面,走出来问道:“先生,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严先生再次憋气、吐气,然后艰难地道:“我没事,让你费心了。”然后再次深呼吸,重新走进教室。
英文课对于求知欲旺盛,如海绵般如饥似渴地吸收新知识的少年们而言,当然也不见艰难,一堂课后,他们纷纷成了密斯特李、密斯特陆、密斯特黄,严先生自然也就成立密斯特严。
课间休息时,严先生走到教室外去透气,实在是被臭气熏得要英年早逝了。说起来严先生也算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所以他刚走出门,又有学生凑上来问他道:“密斯特严,你为什么站在外面,是因为教室里人多、太热了吗?”
严先生忍了又忍,才没直接说是因为你们太臭了,几十个人形大臭虫放在一起基本上等同于一个粪坑。他脸色三变,道:“是有点热,我出来透透气。”
实际上,当日严先生忍无可忍的臭气却并非最无法忍受,毕竟没有最臭只有更臭,开学之初尚是夏日,虽然大汗淋漓之后的少年们臭气熏天,但好歹可以开窗通风,散去一些气味,直到隆冬季节,津门水师学堂里开始烧炭供暖,教室里宿舍里被暖气一熏,于是乎那蒸腾的臭气弥散在密闭的狭小空间里,先生们简直是哀鸿遍野,互相之间一交流,都对彼此的处境表示同情,互相鞠了一把辛酸泪。
而等到冬天,学生与老师之间的对话再次发生时,场面更是喜感。那不长眼的学生,或者实在坏心眼的学生,跑过来问站在教室外透气的先生:“先生,你为何站在外面呢?这该多冷啊,不如还是进教室暖和暖和吧。”
被搭话的先生每每咬牙切齿,然后道:“不了,教室里太热,让人有点犯困,我出来吹吹风,稍微清醒一下。”
实际上,先生们胸中块垒难消,颇想直抒胸臆道:我再待下去就该被臭死啦,鼻炎都要犯了,你们行行好吧,放过我的鼻子吧!我宁可被冷风吹一吹,也不要被臭气熏得因公殉职!
大哥他们要等到很久之后,才辗转从谢葆璋这个严先生的小关系户口中,得知原来自己这伙人每天训练、已经变身释放臭气的小怪物的噩耗。
温润如玉的少年,眨眼间变成臭气熏天的抠脚大汉,那反差,直令大哥自己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想,等我终于放假归家,父母会不会都不让我进门了呢?
时间长了以后,大哥也会坏坏地想,话说按照严先生的物竞天择理论,严先生和大家每天待在臭气熏天的教室里,会不会让他的后人进化出闻不见臭气的鼻子?或者可以过滤空气中臭气的鼻毛呢?不得不说,远离了京城讲求礼仪、来往有节的夫子的圈子,大哥也变得调皮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