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把心中的话说出来而已。
“歇了吧。”
玉露从阁楼里走出来,回头看了一眼,挂着的匾额上写着“乘风居”,这还是先帝亲笔,在他心里,这个年幼的妹妹可能是仙子一般人物,随时会乘风而去。
可他不知道,如今自己的妹妹过着怎样的日子。
玉露带着一众奴仆离开了蓬莱园,去往自己的院子,寒潭院。
寒潭院与蓬莱园相隔不算太远,当初扩建大长公主府时,因不可破坏风水而不能动府中水源,蓬莱园前靠飞绿泉,后有暖香汤池,扩建时寒潭院就建在了飞绿泉旁,因怕靠水蚊虫骚扰,特意选了香樟木建的阁楼,又取花椒和泥,里外刷了两层,院里又移了许多茱萸。这阁楼冬暖夏凉,芬香扑鼻又可防蚊虫,阁楼上可将飞绿泉的景色尽收眼底。
更妙的是,阁楼顶上有一座雕刻的圆木灯,灯罩用的是透光的白色轻纱,内置一颗御赐的夜明珠。天黑后,这圆木灯远远看去就像圆月,站在阁楼卧房内往外看,无论阴晴都可看到寒潭映月的美景,甚至可见二月相会的景象。
有画师画了此等美景献给太后,太后便给这阁楼赐名“卧月阁”,赐给玉露专住。
走到飞绿泉附近时,玉露对后面的奴仆道:“你们都离远点!”然后让自己的贴身婢女走近。
她一洗在永康面前的贴心可爱的形象,收起了笑容。府里上下都知道天乐郡主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当着外人的面,她绝不是个只会撒娇的少女。
后面跟着的人都放缓了脚步,低着头,唯恐风声把郡主的只字片语吹进自己的耳朵里。
和永康身边的芙蕖碧玉一样,玉露身边也有从小跟着长大的心腹,也是贴身的一等侍女,一个叫芳雨,一个叫晴风。
此时跟着的是芳雨,她走近几步等着玉露发话。
“今日那个院子有什么动静?”
“今日姬御史带着那院里的回了姬府,说是给姬府老太太请安。”
“呵,在他心里,那院里的才是他真正的娘子。姬太傅和太傅娘子怎么说?”
芳雨不敢接前面的话茬,只能回答后面的问题:“听说太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正门都关了。是后来姬老太太发话叫人开了侧门,才让他们进府。姬老太太留着用了晚饭才回来,姬太傅连面儿都没露。”
“太傅倒是个聪明人,只是他儿子没能继承半点他老子的聪慧。”玉露嘲讽地笑了笑,她心里对这个父亲没有半点好感,更别提尊重他了。
当年永康大长公主大婚,本是一件喜事,但是姬霖心里不愿意。他早和他的表妹王氏私定终身,暗中款曲,本想得到他母亲太傅娘子的同意之后就成婚,没想到圣旨一下,他变成了驸马。
姬霖是个骨子里就透着迂腐的人,他视金钱如粪土,最不愿攀附富贵,做梦都想做个高风亮节的清流,偏偏文采平平,一直未能考取功名。在他看来,借着娶公主得个一官半职,简直是在侮辱他一身的傲骨和才学。
况且永康大长公主与何奕青梅竹马,二人情投意合的事情整个夙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他们在传言中是多么的天作之合,这些姬霖都听到过。要他娶一个钟情于别人的女人,相当于是自大婚开始就给他头上戴了一顶拿不掉的绿帽。
他本想推掉这桩婚事,但奈何自己本无官职,无法面圣;太傅和太傅娘子那边也绝不同意他抗旨,以宗祠与姬氏的名声相逼。
太傅起初还好言劝他送走王氏,迎娶公主。但是姬霖怎么肯?王氏那时已有身孕,她哭着跪在地上抱着姬霖的腿,求他不要送走自己,哪怕没有名分也愿意跟着他。姬霖心软了,梗直了脖子说,无论如何都会保住她。
大婚当晚,姬霖就对永康表明了自己对这桩婚事的厌恶,他威胁永康,让她同意自己接王氏入公主府,不然就绝不踏入公主府一步,让她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永康同意了之后,姬太傅才知晓此事,他第二日就携大娘子登府要姬霖道歉,结果又闹了一场,太傅气得七窍生烟,姬霖不为所动。
这些年来,姬霖倒是实现了当年的诺言,他与王氏生有一女一子,视王氏为自己的正妻。除了中秋和除夕要与大长公主进宫装个样子之外,日日陪在王氏身边。
玉露出生之后,皇家对姬府施压,要求公主府至少有一位嫡子才行。太傅不肯再见他,太傅娘子就日日来对姬霖半劝半骂,姬霖迫于无奈,去了几次,这才有了长松的出生。
王氏那边所出庶长女名为姬明珠,庶次子名为姬长棣,小字修君。都是姬霖亲自取的名字,意思是他与王氏的女儿才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对王氏是除却巫山不是云,半缘修道半缘君。
有明珠和长棣在前,玉露越长大,他对玉露就越厌恶。在他看来,女子要像王氏这样温婉可人,不通诗书却能谨慎侍奉才是最好的。玉露、永康这样的女人,拥有皇家赋予的权势,太过娇纵,失了那份令人怜惜的美感。
玉露与芳雨又说了几句,玉露问:“长松也大了,该添个心腹了。之前的人选如何了?”
“婢子看有两个好的,但此事还是问晴风更妥帖些。”
玉露点点头:“也是,毕竟她更擅长选人用人,在揣度人心这方面,府里的人加一块儿都不如她。”
芳雨笑了笑,打趣道:“姑娘可是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玉露假装恼了要打她,手刚抬起来芳雨就连连告饶:“好姑娘,婢子这一身铁骨,您要打婢子手会疼的,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一路笑闹进了寒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