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过去看看吧。”
父子俩再相见,已经是物是人非,李尚书看着憔悴不堪的李培清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有什么话要说,尽管说吧。”
李尚书因为李培清也许是想给自己求情,也许是想让自己替他报仇,甚至就算李培清现在张口咒骂他两句,他也是可以承受的。
但是李尚书万万没有想到,李培清开口的话竟然是:“顺子就留在府上吧,请父亲随便帮他找个安身的地方。”
顺子就是那个在李培清出事之后,还唯一留在他身边的小厮,几乎可以说这应该是李培清这辈子第一次主动为旁人考虑了,真是难得极了。
李尚书着实愣了一下,转而板着脸点了点头:“也好。”
猜错了儿子的心思,还把儿子的心思往那么龌龊的方向去想,李尚书觉得有些难堪,不过他没表现出来。
“多谢父亲多年的养育之恩,儿子只怕无以为报,只能在此谢过了。”李培清把目光重新移向窗外,眼中有着明显的生无可恋。
李尚书攥了攥拳,静默片刻后,交代了一句“你们好生照看着大少爷”后,便转身出去了,李培清用余光瞥着李尚书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复杂的笑意,里面有绝望、有凄凉、有讽刺、有不舍……
李培清被送出李府的时候,安静得可怕,一路上都没有开口一次,这次负责送他去别院的几人看得都有些心惊胆战的,但也因此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老爷现在已经不重视大少爷了,但作为一个下人,还是有些担心大少爷会故意为难他们的。
李尚书并没有如李培清所预想的那样直接在路上把人解决掉,而是真的把他送到了李家一处特别偏僻的别院去,周遭全是一望无际的田地,除了这处别院外,再也没有任何住户了。
把人送到之后,那几个李府的下人便打道回府去了,李培清躺在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床榻上,大概已经明白自己父亲的打算了,他是想让自己自生自灭吧?
在这样一个偏僻到连求助都找不到对象的地方,李培清这个病人大概不用两天的时间就可以去西天了。
这样的安排其实挺好的,至少不是李尚书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这样他也就不必有什么负罪感了。
只是李培清还是把自己的父亲想的太好了些,他在把李培清送出来之后,随即又给安王府那边送去了一封信,上面把李培清的下落交代得非常清楚,其用意如何,简直不言而喻。
既能把这个已经没什么价值的儿子推出去,平息掉安王府那边的怒气;又不用背负谋害亲子的罪名,甚至连负罪感都没有了,不得不说,李尚书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冷血动物。
李培清没吃早饭就被送了出来,这时候身边连顺子都没了,只能饿着,他在床榻上枯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想着自己就算饿死,也不该在这间阴暗晦气的小屋子里。
这么想着,李培清努力拖着自己短短时间内瘦的不成样子的身体慢慢从床上挪了下来,他是想出去看看情况,结果因为手臂实在没有力气,直接以狗啃食的姿势跌到了床下去。
这一跌确实挺疼的,但因为李培清这几日一直都处于浑身都疼的状态下,再加上他连命都快没了,自然不会在意这么一点小小的疼痛。
他摇了摇头,尝试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失败了,于是只能匍匐着往门外蠕动过去,在他终于看到屋外投射进来的光线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李培清低头看了眼自己早已被泥土弄脏的衣裳,想到自己从前那般风流倜傥,在人前可谓人人称羡,如今到了临死之前,竟然是如此狼狈,不禁自嘲地冷笑一声。
屋外的阳光明媚,和屋里的阴暗潮湿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李培清爬一会儿、歇一会儿的,终于完全脱离了房间,此时他的额前已经布满细汗,显然是累的。
李培清屋檐的一边挪了挪,给自己换了个背靠着墙壁席地而坐的姿势,午后的微风拂过,有些微的冷意,李培清喘了好几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自己快要死了。
李培清的脑海中无比情绪地浮现出这个念头,他的内心却变得异常平静,在明媚的阳光下,他紧闭着的眼前渐渐变成一片火红,接着一道黑影盖在了这片血红之上。
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