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王迟走后,洛棠风也紧随而去,一来,烟火繁杂之处不可久留;二来,那酒舍里人们的反应确实匪夷所思。
“之前那番打斗,那些闲人却没有半点反应,如此,大抵两种情况。一者,是看在那少年份上,不愿插手,也不愿议论。二者,是早已得知会有这般动静。”洛棠风想到,留心四周,走入一道僻静的小路,一跃而起,飞上房梁,竟无半点声响。
“我来城后也暗自到那宣杀榜(桃花源中中州地方的官方悬赏告示牌)去看过。却也诡异,那正中间约莫有四张的位置为空缺,并且,看那痕迹,似是刚撕下来不久……”洛棠风半蹲着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就此躺在斜瓦房上,双手抱头,看着夜空,若有所思。
“如此大的事,逸君城这种要地不可能没有追捕我的令书,由此看来,那空缺的位置,正好我穆宁洛家四人。照理,今日那王迟所言要帮我,却也解释得通。”
星光烂漫,云气暧淡,柔和的风抚过那一树红花,或飘或荡,似是红袖长舒,妙韵婀娜,又似是赤焰染天,惊起四座。洛棠风伸出右手,从那指尖的缝隙中,窥探月光,清月流辉,映在脸上,似是一道疤痕般深刻。
“且不管那些人的反应。若是再想想那王迟的用心,自然一切都明晰了……”洛棠风想到,望着明月,哀叹一声,但不敢有困意,强打精神,却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热流从他脸上肆意横过,他猛然起身,以为是血,慌忙拭去,却发现这本就是自眼角而落的泪。
“我哭了?”洛棠风疑惑着,“为什么……”
他抱着头,极力不发出任何声音,又竭力寻找自己哭的理由,无可奈何,凝泪成滴,本就没有理由。他不需要宽慰,也不需要救赎,或许此刻,他最需要的,只是安稳的一梦。可是,就这一点,他不知道,也做不到。
“真是的!哭什么!”洛棠风强抹眼泪,却仍不知为何而哭,“懦夫!哭什么!”
他注视着月光,睁着眼,却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一阵风吹来,摧残着那两道泪痕,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夜,连接了光与暗。梦,跨越了虚与实。身心俱疲,心力交瘁时,最漫长的不是孤单的黑夜,而是回忆中陈酿着的美梦。
那一夜,又下起了雨……
……
次日,新花带露,芳草初兴。花灯渐熄,雨后尚晴。洛棠风虽是半身尽湿,但好在气运经脉,洛棠风只是略感湿寒,译本也并无大碍,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虽是白日,但似乎这地方也是没什么生气,洛棠风大致晾晒了些衣物,便就此起身。
“就那王迟昨日所为,足以看出,此人虽是生性放达,却也易被左右。其喝酒而谈,无论是无心还是有意,最后却能明显感觉到他言谈随着酒劲的变化,由此看来,便是变向向我证明自己并无歹意。既是今日又要与我相谈,那定然不会再反其前行,没理由,也没必要。”洛棠风想到,“昨日,他明显是顺着我的言谈,并无强求之主动,却将选择的权利交给我。至少在他达到目的之前,我能有足够的时间去琢磨他的心思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我是安全的。这样的人,就算没有理由相信,但也没有理由不利用!”
“不过,却也奇怪,他的这番行动之周密,却也不像是他这副样子能做出来的,且不谈其他,就我的藏身之处,他能找到也太过偶然。莫不是有人指使?”
“罗幽……祁王么——不可能,若是安插眼线,其早已知道我会投靠的地方,没这个必要。若是圣上欲擒故纵,那我所投靠之人对我身边的人探查又更为谨慎,圣上自然不会多此一举,打草惊蛇。如此看来,又有他人觊觎么……”
日近正午,洛棠风虽欲前往那所谓“酒旗风”处,奈何无人可问,无路可寻,只得走些阴僻小道,再加上本来就没吃过什么,自然有些疲乏。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也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知走了多久,却见得那“酒旗风”三字在招客幡上飘扬,望去,这酒舍不大,也就两层格局,虽是垂云流苏,清雅淡然,一派不关世俗,不染火气的模样,却也免不了门庭稀落,甚至没有什么过往的行人。王迟选地于此,毕竟是用心了的。
酒舍里十分清净,踟蹰在外倒惹人生疑。再加上本就劳累,洛棠风便走进酒舍,却闻得一派茶香飘然而至,抬眼,却见那酒舍内的庭院里奇山怪石,错落有致。不知暗流源尽处,八尺山水也堪奇。四周池壁,翠竹环绕,好生雅致。
“来客人了?”
洛棠风听去,却是一温柔的男声,寻声左顾,却见一人身着淡衣长袖,腰系玉笛,双手平放在案桌上,似是拨动着算盘,双眼微闭,温文尔雅,道骨儒风。
“鄙人姓应,为此地的掌柜。地僻人稀,店内也没有伙计招待,还望包涵……”那男子道,仔细一看,那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面容清秀,肤如玉色,身高七尺有余,约莫二十多岁年纪。阖眼微笑,举手投足间尽显雅士风范。
“客人身上隐隐有茶香,似是芸桔草(桃花源名茶,茶香而价廉)?”
“正是,阁下所烹鱼浛叶(桃花源名茶,香浓味淡,故常用以祛臭添香)也甚是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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