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渴切地问道。
我们坐在头等车厢内,那是趟刚刚驶离安多弗的快车。
“这件案子,”波洛说,“是个中等身材的人干的,他长着红色头发,左眼是假的铸模。他右脚微跛,肩胛骨下长着一颗痣。”
“波洛?”我叫道。
那一刻我完全受其蒙骗,而我朋友的眨眼又使我醒悟。
“波洛!”我再次说,这次满怀怨恨。
“①,你会怎么认为呢?你那样忠诚专注地凝视着我,要求我像歇洛克-福尔摩斯那样发表见解!说真的,我并不清楚凶手长得什么模样,不了解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怎样去逮获他。”
①法文,意为:我的朋友。——译注。
“要是他留下些线索就好了。”我低声说。
“是的,线索——线索总是诱人之处。可惜他不抽烟,没留下烟灰,然后穿着底纹奇特的鞋踏门进来。不——他才不会如此彬彬有礼。可至少,我的朋友,你还有铁路指南着一线索。那本ABC是本案的线索。”
“你认为他是错把书留下的吗?”
“当然不是,他故意留下它。指纹告诉我们,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可书上一点指纹也没留下啊。”
“那正好是我的意思。昨晚是什么天气?炎热的六月之夜。一个人是否会在这样的夜晚带着手套四处闲逛?这样的人当然会引起注意。因而既然ABC书上没有留下指纹,一定是有人小心翼翼地抹去了。一个清白无私的人必定会留下指纹,而心怀鬼胎的人则不会。所以我们的凶手故意留下书,可不管如何,这是仅存的一丝线索。那本ABC是有人购买,有人携带来的,这总是可能的。”
“你认为从那种方式当中,我们可以学道些什么?”
“坦白地说,黑斯廷丝,我并不特别报希望。这个人,这个未知数,很显然地在炫耀他自己的能力,他是不会留下能被人直接追踪的尾巴的。”
“因而,实际上ABC对破案也没什么帮助。”
“才不是呢。”
“一点帮助都没有吗?”
波洛并未立即回答,他接着慢吞吞地说:
“我的回答是有。我们在此遭遇这个未知的人士。他藏身在暗处,想继续潜伏在黑暗中。可理所当然的事,他总禁不住会有些显山露水。在一种意义上,我们对他一无所知;而在另一种意义上,我们则已经了解了许多情况。我渐渐看到他的模样在形成——是个能清晰地用打字机打字的人,他购买优质纸张,极端地渴望显示个性。我瞧见他就像是个可能被忽视和省略的小孩子,我瞧见他怀带着内心的自卑感而长大——与一种不公平的感觉作着斗争……我瞧见那种内心的冲动,要表现他自己,要把注意力聚焦在他身上,这种冲动变得越来越强烈,许多事件和周遭的情形则在碾碎着这种冲动,可能在他身上堆积起更多的羞辱。在他的心灵深处,火柴还在点燃着火药车……”
“那纯属猜测。”我反对道,“这不会给你任何实际的帮助。”
“你更喜欢火柴头、香烟灰、敲了钉子的靴子!你总是如此,可至少我们可以自问一些问题,为什么会有ABC?为什么会是阿谢尔太太?为什么要发生在安多弗?”
“那妇人过去的生活看起来平淡无奇,”我思索道,“同那两个男人的会见也令人失望。我们无法说出比我们所知更多的情况。”
“老实说,在那方面我并没有期望得到更多的情况,可我们不该忽视两个可能是凶手的嫌疑人。”
“你当然不会以为……”
“凶手至少可能生活在安多弗附近。我们要问‘为什么会选在安多弗’,那便是个可能的答案。噢,这里有两个人在那天的特定时刻进过商店,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是凶手,并且毫无迹象表明他们中有哪个是凶手。”
“那个笨重的蛮徒,里德尔,很可能就是。”我断言。
“哦,我倒是倾向于立即确定里德尔是无辜的。他神情紧张,满口谩骂,显然焦虑不安……”
“那正好在表示——”
“写那封ABC信的人性格与此恰好完全相反。傲慢和自信是我们必须寻找的特征。”
“那个人是在四处炫耀自己的影响力?”
“很可能就是。但也有些人,在一种紧张不安和自我埋没的状况之下,会隐藏极多的名利和自满。”
“你不会认为那个小巧的帕特里奇先生——”
“他更是letype②。对他已用不着多说。他所作所为正好像那个写信的人,他又立刻去警察局,把自己直接推向前沿——并对他的位置沾沾自喜。”②法文,意为:那种人。——译注。
“你真的认为——?”
“不,黑斯廷斯。我个人认为凶手来自安多弗以外的地方,可我们不能忽视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尽管我从头至尾说的都是‘他’,我们仍不能排除女人作案的可能性。”
“当然不会事。”
“我同意,那种袭击方式是男人所为,可匿名信则可能是个女人写的。我们必须牢记着一点。”
我静默了几分钟,然后说:
“我们接下去干什么?”
“黑斯廷斯,你真是精力充沛。”波洛说着,冲我微笑。
“不,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做?”我的话音中失望之情清晰可见。
“我是个魔术师还是巫师?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我转动脑子,思考这个问题,发现很难做出回答。不管怎样,我觉得该做些什么,应该抓紧时间采取行动。
我说:
“那本ABC——还有便笺纸和信封——”
“自然,在那方面所有的事情都在进行之中,警方更是在竭尽全力处理这样的疑问。如果在那些方面会有什么发现的话,我们用不着担心,他们会发现的。”
听完他这一番话,我只好被迫善罢甘休。
在随后的几天中,我发觉波洛奇怪地回避谈论那案子。当我试图重谈该话题时,他总是不耐烦地用手势将其摆在一边。
在我的脑子里,我害怕去揣摩波洛的动机。在阿谢尔太太这件谋杀案上,波洛遭受了挫败。ABC向他发起挑战——而ABC已经获胜。我这位朋友早已习惯于攻无不破的成功,对他的失败则异常的敏感,以至于他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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