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亿待幼薇确实是极尽宠爱的。
清晨为她画眉,夜晚拥她入睡。不等她口渴,茶已在触手可及处温着;不用她喊饿,可口的饭食已预备在侧。实打实地将她捧上了天。
京郊新开辟了一片桃园,李亿得知后立刻带她去游玩。不得不说这桃源的主人确实独具慧眼,桃园春色令人流连忘返。石溪坞内,苍山对峙,山谷之中,清溪淙淙,夹岸桃林,落英逐流。举头望蓝天白云,顾盼得人面桃花。幼薇累了时他便弯下腰来背起她,幼薇问他累不累,他说佼人在怀,甘之如饴。
带她去赏花,幼薇不过称赞了一句,他便寻来花匠,把最名贵的品种给她带回去,幼薇问他谁更美,他说人面更比花面娇。
带她去看戏,幼薇嫌戏园子人多嘈杂,他便重金请了整个戏班子,只为给她唱一出贵妃醉酒,幼薇嗔他太破费,他说千金难买佳人笑。
带她去买衣衫,幼薇看上的苏绣是宫中贡品,他便买通内官,诓了一位县主割爱给她,幼薇问他值得吗,他说罗裳当配美娇娘。
内官怕二人身量不同,费力讨来却因尺寸不合而不能上身,故问李亿幼薇的粗细高矮,李亿不知,复问幼薇。幼薇娇笑:
托买吴绫束,何须问短长。
妾身君抱惯,尺寸细思量。
她感染了热病,李亿便效仿魏晋时期的荀粲,脱光衣服站在外头,待自己身子冷了,再回来以身熨之。真是“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当然了,幼薇也不是个花瓶,她似乎深谙“娱夫之道”。李亿兴致高时,便与他把酒言欢、花前月下;李亿伏于案前时,便伺候笔墨,温婉贤良;李亿有时才尽,不知如何应对,便从旁协助,出谋划策。二人看似情深意笃,相得益彰。
有时她也会不安,也会问他:你究竟是爱我的才,我的情,还是我的貌?李亿总会绽放出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都爱。言毕栖身而上,屋内霎时又是一片旖旎春光。
这样过了三个月,一日李亿面带喜色地告诉幼薇,他一个远方亲戚攒了一个马球局,邀他去参加。
这马球场是位于长安城凌云阁北的宽阔之地,场中专门设有观球的亭子。球场平整严实,是用最好的夯土层加了油料制成,光亮的如同镜子一样。这不仅仅是为了好看,也是为了在比赛时马蹄不会扬起尘土,遮蔽球手的视线。这球场主人平日里更派了不少人手,打扫赛场,拔除杂草,莫说是修建一个球场的耗费,但是每年维护的花费,又有几人能吃得消呢?真真是富贵人家才能享的乐子罢了。
幼薇见他这样开心,失落之情溢于言表。“那你要去几日,可是要宿在那里吗?”
“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与我同去了?”幼薇闻言,脸上的风光立刻从低落变得晴朗起来。她因为出身不高,联系的机会不多,因而学艺不精,并不擅长打马球,让她开心的不是这场球赛,而是李亿对她的态度。
李亿剑眉一挑,“我怎舍得抛下你一人独自去赏乐啊?”言毕搬过她的粉腮亲了一口。
“那也让女眷去吗?”
“嗯,但男人去有什么趣儿。他们都会带内眷的。怎么,你怕啦?”
幼薇拢了拢鬓发,双目含情,“你的亲戚们,娶的夫人自然都是角色,我是怕我相貌丑陋,难登大雅之堂,令你蒙羞。”
“你若是丑陋的,只怕这世上再无美人儿了。”门外的丫鬟仆妇听着房内的动静,面色不一。有上了年纪的,脸上带着不屑,轻骂他们不知廉耻;有刚刚成婚,初经人事的,流着口水,扒了门缝朝里瞧;还有未成年,似懂非懂的,低着头,满脸绯红,嘴巴闭得严严的,像木头桩子一样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