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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宾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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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放过!”府丁兵士顷刻间奔走上街,直奔戏楼——过马楼而去。

    左朗收起手中的笔,踱步出了房门,不多时却见他折返,飞身掠至床前,一支判官笔直刺雕床,竟将床板刺了个透穿。那支笔仍旧是金灿灿,床下确是无人。他握紧了手中的笔,仔仔细细看那纸人,那纸人扎得惟妙惟肖,与他震慑众人那只仿佛出自同一手笔,左朗遂吩咐众人一并搜捕“纸马齐”齐鲁智。一通令下,左朗颇有些神疲。却仍撑起精神走向书房,打开墙上一个暗格取出其中书信细细查验,见无异状,这才锁好暗格抽身回了卧房。

    卧房之中的左朗的确有些疲惫,伶人,纸扎铺子,纸人,一桩桩一件件只怕全是虚晃,布置这一切的人无非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左朗倒也好耐心,那暗格是假,他不介意陪这人演上一出调虎离山。他遣散众人不假,只是那间书房上下已布置下高手无数,只要有人进入翻动暗格,自己这一计便是功成。左朗想着脸上竟是一阵异样的潮红,他阖了阖眼,哼起那丑角最后唱起的那一段: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肴核维旅……

    入夜,仍旧没有动静传来,左朗醒来,坐起身,忽有些焦躁,他搔了搔首,他许久不曾睡得这般沉。起身走出房门直奔书房而去,到了书房外,他看向本是布置了人手之处,只见黑暗中各处人影一一闪了闪身,左朗心下了然,这布局的人倒是真真是好耐心。他似乎散去了心头一点烦闷,转身走回房中,关起门来静待结果。却不料,在转身那一刻眼前景象让他绷紧了全身。

    床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穿戏服,头戴红盖头的人。

    一支判官笔被左师爷反握在手中,冲着床上那人道:“你是何人?”那人缓缓摘下盖头,冲着左朗一笑,“瀚海十二令,苏诗峨。”左朗眯住了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人,这人正是台上那名丑角。只见此人手上并无兵刃,倒教左朗不敢轻敌,苏诗峨玩着手中的帕子,一会儿散开,一会儿收紧,一会儿又抛出,搅得左朗心神一阵阵烦闷,他待要唤人,却听苏诗峨道,“你那些人如今已换做我的人,”他清朗一笑,又道,“他们为何刚刚不杀你?,因为刚刚还不是我的人,此刻待他们动了手,自然就是了。”

    左朗心中一怒,提笔攻来,苏诗峨从床上跃起,将手中红帕一兜,顺势拧身,顷刻之间便换了方位,苏诗峨似乎话不少,只听他又道,“你是不是好奇刚才怎么会睡着,又怎么会有个纸人换了真人?”他吟吟一笑,“那是因为我下了毒。”左朗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大笑出声,“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苏诗峨仍旧笑“毒判师爷左方岫。寻常的毒毒不死你,所以那毒只能让你沉睡,小苑身上是第一步,这纸人身上才是第二步,也只有这个纸人能勾起你探查,才能在你沉睡时悄无声息地换掉你这些爪牙,怎样,如今外面已是我的人,左师爷,你不妨问问我想要些什么?”

    左师爷却是冷然一笑,“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话最多?”苏诗峨面色一冷,却听姓左的道“没有把握之时,话才最多。”他确是怀疑那些小戏,因此在那个女子靠近时才将计就计,他的沉睡的确不正常,却远不如苏诗峨说的那般夸张,他的沉睡无非是苏诗峨毒他不死,如今在这人嘴里倒像是步步为营的筹谋,可见他所言多半是假,最多外面一场恶斗,苏诗峨这般说无非是拖延,又无胜算。

    左朗索性不再答言,一支判官笔直取苏诗峨面门,苏诗峨手帕飞卷挡住笔尖,左朗急退又从左侧出击,苏诗峨小翻身绕至左朗身后,这毒判师爷左手一锤直击苏诗峨胸口,苏诗峨双手交叠,接下当胸一锤,又见左朗手中判官笔直刺自己左颈。苏诗峨急退,两手各拽紧红帕一端,变帕为绳缠住左朗判官笔,借左朗手握武器之力向上翻身,似要将笔夺下。左朗猛然抽手也径自翻身一脚正中苏诗峨左肩。苏诗峨吃痛向后翻去,左朗趁机夺下笔,在空中对着苏诗峨便是一刺,这一击又中苏诗峨左肩。苏诗峨心中怒极,当即不再与左朗半空颤抖,他矮下身形,横扫左朗下盘,左朗跳起躲过,又见苏诗峨抛出红帕直击左朗面门。那帕子不知是何材质,任金笔锋利,却始终刺不破这帕子,只得出手将帕子掷入角落,待左朗落地,苏诗峨已至他身后,出手变袭向左朗脖颈,左朗一个小旋翻出三尺,苏诗峨紧紧跟来,飞起一脚踢上左朗右颈,金光一闪,左朗手中判官笔直刺苏诗峨小腿。

    窗外忽然一声唿哨,却见明明晃晃两粒银星破窗直袭面门而来。苏诗峨手中更是急促,欺身近前,一掌拍向左朗右臂,一掌直击其小腹,一时之下两下夹击,为避暗器,左朗只得执笔会开两点寒星,再翻身躲过苏诗峨急攻,猛然间,左朗神色一滞,苏诗峨看去只见金笔已破,那杆竟是空心,笔管中夹了一张白色条子。苏诗峨大喜,手上再不留情,直向左朗要害袭去。左朗待要躲避,却忽然之间胸口一阵郁滞,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角落里曾在苏诗峨手上翻飞的红帕子,有毒。他想起苏诗峨此前一番话,“寻常的毒毒不死你,所以那毒只能让你沉睡……”苏诗峨本就没想过毒杀左朗,他只是胜不过,可如今,他胜得过了。小苑身上的毒是第一步,纸人身上的毒是第二步,那块红帕是第三步。左朗动作逐渐僵硬,他本是不用死的,至少在苏诗峨拿到自己所求之前左朗仍有一线生机,此刻,那杆破掉的金笔却是要了他的命,已得珠子,又何必留着骊龙?左朗发狠地瞪着苏诗峨,眼看着对方一招一式渐渐加快,或者说,是他自己一点点僵硬缓慢。

    不消一刻,苏诗峨走出房门,门外已是张久保带人收拾着遍地尸骸,这座府邸还要迎接它的客人,自是一点破绽不能漏。他将一张极薄的白绢交给门外收拾的张久保,冲他吟吟一笑,像是舒了一口气。张久保也冲苏诗峨扬了扬手,那是冷千山探得的消息,那正是两日后肖毅等人夜劫金银的开端。苏诗峨又看了看那白绢,那绢左朗横行瀚海关的的倚仗,是庙堂之人的手令,也是这座关城抽调兵马的“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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