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蔡姥姥来到了北京,和漫妈一起合资开办了一所培训机构。公司刚刚成立,随着家长越来越多,漫妈也逐渐忙碌了起来。反倒是爸爸不怎么出差了。爸妈的位置似乎一下子换了过来——从前是小漫和妈妈一起等着爸爸回家,如今则是和爸爸一起等着漫妈回家。
某天回家,漫妈看起来十分气愤的样子。
“这个蔡琳怎么能这样!”声音微微地颤抖。
爸爸走上前去接过妻子的包:“怎么了?”
“你猜她今天干嘛了?我下班回去的路上居然看她直接把学生领回去私下授课!大家都这样的话这个学校还要不要做了?一点儿道德心都没有!”
“可能也就一时糊涂……”
“我问人家孩子了,她都这样干了好几个月了!”漫妈摇了摇头,“这可太过分了。肯定是不能合作了。她自己爱干啥干啥去吧!”
后来的那个周六,蔡姥姥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来家里一起和漫妈喝下午茶唠嗑。下周、下下周依旧没有来。小漫知道,蔡姥姥应该不会再来了。
一直以为小孩子的友情很脆弱,原来大人的交情更脆弱。小漫默默地想。一段再好的情谊一旦牵扯到自身利益,也总是容易分崩离析的。
后来的那个新年,全家人虽然也回了山西,但只匆匆呆了三天就走了。爸爸始终没有勇气再回到奶奶生前住的房子里,于是一家人在旅馆住了三天。
回去的第一个晚上,小漫一家自己打了车去宾馆放了行李,然后和姑姑姑父及另外几个不太熟悉的亲戚在一家饭店草草吃了一顿。
饭桌上,大人们尽量炒热气氛,混合着周围的人声鼎沸,一切似乎和去年一样热闹。然而又有些细微的不同。小漫记得爸爸最喜欢和姑父及一大堆亲戚围成一桌搓麻将,哗啦啦的麻将声和大人们大声讲着老家话的声音,夹杂着窗外的烟花声,曾经是记忆里最热闹的风景。
坐在对面的姑父头发几乎已经全白,姑姑的脸苍白瘦削,眼窝微微地塌陷下去。小漫对奶奶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也没觉得奶奶离开了会怎么样,然而她也没想到,奶奶的离去却会彻底改变她身边的那么多人。
不到十点,爸爸便借口离席了。
“这么快就走了?”姑父爽朗地大笑着,然而那笑容却给人感觉像是挤出来的似的。
“这不这两天有点忙吗!有空儿再聚啊!”
“好好好,那慢走。”
被爸爸牵着离开的时候,小漫回头看了一眼:“爸,咱们明年还回来吗?”
“应该不回来了吧。咱们明年在家过过就行。”爸爸偏过脸去,小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不过爸爸的声音是颤抖的。
夜晚在宾馆里,一家人不到十二点就睡了。
房间里一共两张床,漫妈和爸爸睡靠墙的那张,小漫则睡靠窗的那张。
窗帘被拉上了,但还是能听见外面的鞭炮声和烟花声。小漫转头看了看爸妈。一动不动,似乎是已经睡熟了。
她轻轻光着脚下了床,然后钻到了窗帘里面。窗帘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把小漫和外界隔离开来,只剩她和窗外的烟花。小漫看着竞相绽放的花火,突然想起了去年红色烟花底下许愿的曲婉清和去年新年的灯展。
不出意外的,曲婉清今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灯展有没有再举办了?突然就很想去城墙上再看看。
第二天晚上,小漫一个人去了城墙上的灯展。
和去年一样让人无力吐槽的熊大熊二灯,不同的是今年的龙变成了金色。和去年张牙舞爪的烈焰龙相比,今年的金龙安静了许多,中规中矩地盘在几片祥云之间。
小漫买了一串糖葫芦和一个棉花糖,站在城墙边上慢慢地吃。棉花糖在嘴里温柔地化开,然而吃了不到一半就腻了。闭上眼,很想再次听到搓麻将的声音和姑父他们大声聊天的声音。嘈杂却温暖踏实。
回到宾馆时,爸妈还没回来。小漫从包里拿出日记本开始写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也许一些美好的时光就是限量版的。所以拥有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珍惜。”还有什么呢?想了想,又写:“也许在你眼里无关紧要的一些人和事,在别人眼里就宝贵的不得了。”比如奶奶。小漫只当她是一个疏远的长辈,对她的离去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奶奶的离去却一下子拆散了这个大家族。就好像是一具躯体被抽去了骨架,只剩下一坨软绵绵的肉,再也站不起来了。
第三天下午,小漫偷偷去了豫擎松和蔡姥姥住的居民楼底下。正想着要不要上楼去找蔡姥姥她们,却看见豫擎松从楼上走下来的身影。小漫急忙要往树后躲,对方却已经看见她了。
小漫冲豫擎松笑着招了招手,正要走上前去,却见对方后退了一步。不用想也知道,蔡姥姥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孙子不要再和曲家有任何往来了。小漫停下了脚步看着他,然而豫擎松已经避开了她的视线。
心顿时有种下坠感。小漫点了点头后走开了。她来到石台阶下的那家小卖铺,掀开厚厚的军绿色棉帘子走进店内,一股热气一下子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身上和心中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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