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观音婢见奎木狼倒地,不知死活,当即生起一股凉意。若论奎木狼之勇力,则非三五个大汉不能钳制,正因如此,她心存侥幸,敢下山观荷。而他仅凭一掌之力制服奎木狼,观音婢惊诧之余,更多却是惊恐。若他行凶,自己毫无还击之力……然,彼人既是强势一方,若非善类,自己也难逃厄运。观音婢快速平复恐慌,以免被他察觉而助长气势。
好在那男子主动开口,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只见他拱手道:“某路经此地,见小娘子于此,不便惊扰,正欲离去,不料为此猞猁所击,情急之下,乃为自卫。然某只出力三分,未致其死,望小娘子见谅……”
世民料她如临大敌,因使言辞恳切,虽有欺瞒,然也是为令她释虑,世民如是以为。
观音婢自能听出其中善意,观其言行也不至轻浮。转念一想,或为他诡计,敌强我弱之下,倘他不先发制,仍有回旋之地。观音婢先道声好在:“原来如此。幸得郎君留情,孽畜冲撞之处,仍请见谅。”
世民笑道:“无碍……”本欲告之前年之缘,以消其敌对,却话到嘴边,不知从何道起。
对此不速之客,观音婢进退两难,望一眼昏厥的奎木狼,索性心一横,向他拜辞:“时辰不早,妾先行告辞,拜别郎君。”见他未言,谨慎下船来。
“猞猁如何处置?”足尖推之,果然肥硕,盖因养于深闺,未经驯猎,故比柳土獐沉壮。然……若是小娘子以猞猁作爱宠,倒也不能苛责……这般想着,世民嘴边浮起笑意。
“若它醒过,自会归去。”
听她如是说,世民颔首:“原来如此……”他本愿助其送回猞猁,然她既已说明,自己过于殷勤未免居心不良。遂将话咽下,为她退至一旁。
观音婢踏步过去,一副轻松之态,眼底却在观其举动。方刚绕开,却听他道:“有人来也。”
观音婢不知其意,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见他踱至一旁,侧耳倾听,神色凝重:“一众流民逃往此处,小娘子孤身一人,须加小心!”
“郎君何以知得?”虽是怀疑,观音婢仍问。
世民凝眉:“来者数十人,闻其步伐,凌乱无章,绝非寻常夜行人。况自征高丽以来,百姓逃避兵役,或聚众为盗,或匿于山泽。某可断定,必是避兵者!”
观音婢一惊,如今局势不稳,避兵役者常聚为盗,无恶不作。倘若他们据于此地,只怕……观音婢望向山寺灯火,心口一凉,因问:“我们该当如何?”此刻,她唯恐他离去,故称“我们”。
“我们须避之。”世民环视周遭,沉声道,“此非深山丛林,不利隐蔽……”其实,他脚力极快,易于脱身,然若弃小娘子不顾,非丈夫所为。
见他不会扔下自己,观音婢略感安心,正欲相问对策,他已步至水边,解绳扔至船上,转身笑道:“彼处杂生芦竹,不易发觉,且水陆相隔,他等奈何不得。我们坐船过去,以观其变。”
观音婢顺他所指看去,确为眼前之计,然而……观音婢目光转向他,一时踯躅不前。毕竟,她与他素不相识,该否信之?
世民知她疑之,言辞恳切:“某虽非至善之人,却也受先师之教,熟知仁义礼智信,小娘子务必信我!”
背着月光,那张面容此刻描了一层阴影,观音婢虽难以看清,却分明感觉他目光炯炯,明澈而坚定,锐利而深邃,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迫之感。若在平时,观音婢当会反感他人这般强势,然而此刻,注视着那双炯炯目光,观音婢竟莫名心安。此时此景,与前年那双天目何其相似!观音婢眼前恍惚,仿佛再次身临梦境,然又少了一物,观音婢努力回想,却如何也想不出。
“彼人将至,小娘子快请动身……”世民以其犹豫,径直过去。
梦中之感倏忽而散,一切回归当前。观音婢再看他时,已是一张俊容放大在前,竟是少了那副从未揭开的黄金面具。观音婢微感失落,眼前这双星目灿灿,虽明朗照人,却终非那双动人心魄的天目……
“快请上船,”世民拱手请道,“否则来不及了!”
观音婢非扭捏之人,此时也少了几分警惕,应了一声,又恳求道:“可否携之同往?”
世民望一眼猞猁,柔声笑道:“可以,小娘子快请登船罢!”
世民搬猞猁于船,毫不费力,观音婢暗自佩服。一切妥当,世民跳上船,执了撑篙,望她笑道:“请小娘子坐好,船开也!”
观音婢听他学作船夫腔调,掩袖而笑,一扫脸上的疏离。世民终见她笑,暗自高兴,竹篙对岸一磕,渔船快速后退,滑至宽阔水域,倏地掉头。
只见水面划过一道粼波,渔船驶入藕花深处,惊飞了夜禽,遁入水草间;划破了水月,碎成白玉粒。万籁俱歌,荷塘氤氲在夜气中,仿佛无人来过。
未几,满池荷叶乱颤,鸣禽纷飞,栖于荷叶上的水蛙似也察出危险,纷纷跳入水,伸展着四肢,朝水深处滑翔而去。
一行人渐行渐近,夹着嘈杂人声,月下山林本该宁静美好,此时却充斥着萎靡匪气。
“阿郎,我们将去何处?”
一句高声质问,令众人反应过来:“为何重返终南山?”
向海明望向颓丧的人群,自前年建国门起事,他们已流亡两年有余,每日食不果腹,士气低迷。向海明一时沉默,那人又道:“杨隋承祚三十载,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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