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舒坦,抿了嘴乐起来。贾琏见她想通了,又笑道:“瞧瞧,这不是一点就透的?寻常就好钻个牛角尖。把身子骨养好了,少胡思乱想,比什么不强。”
尤二姐笑道:“得,我听爷的话,再不多管了,只好好保养,活长了什么没有?!”
贾琏见她笑得娇俏,捏捏她面孔道:“可不就是这话!”
这院子里什么话能瞒人的?不一会儿凤姐那里都听说了,她倒面上平静,平儿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一个个都丧尽天良了!不晓得怎么死呢!”
凤姐只鼻子里长出口气,到底没说话,平儿不平道:“奶奶如今倒沉得住气了!”
凤姐端了茶笑道:“要不能怎么样呢?他们这话又没错。我身子骨不好,也不晓得还有多少年的活头儿。也没个儿子,可不是什么都归了她们的。这话丁点没错。”
平儿骂道:“有儿子了不起了?赵姨娘还养了儿子呢,又怎么样?!”
凤姐笑道:“不怎么样。不怎么样是因为前头还有嫡子嫡孙呢,咱们可没法比咯。”
平儿掉泪了,哽咽道:“如今,如今一年两年也不往奶奶屋里来了,奶奶哪里有人家那凭空也能变出儿子来的本事!”
凤姐闻言噗嗤笑出声来道:“你也够损的了,原先那么护着人家呢,还偷偷给人弄吃的去。这会子又这么说话了,可见人心难信。”
平儿不忿道:“那时候她也不是这样儿啊!悄没声息的,受了什么委屈也不多说一句,更不会在爷跟前耍痴乖的。哪想到如今变得这般恶毒了,一个做偏房的,整日盼着正房奶奶不好,这是哪家的规矩?!”
凤姐笑道:“你这话不通了。正是偏房奶奶才盼着正房奶奶早死早干净呢,这才是正理。还要什么规矩?咱们府里的规矩也够够的了。”
平儿只顾着自己生气,却不曾细想凤姐对待贾环尚如此手段,怎会到了自家这里反无所作为了。
又说尤三姐从贾府回去,心里也想着方才尤二姐那番话。名分家业之属她倒不放在眼里,只如今薛蟠虽尽量在她这里歇宿了,到底不能老不着家,就算不管旁人,老娘妹子都在呢,这十天里同宿同栖的不过五六日。正情浓时,何况她又是这么个性子,哪里受得了这三天两头的暂离短别?倒不如索性进了那门,倒能长相厮守了。心里转着这个主意,不免多寻思些。
恰好薛蟠这日来这里,两人吃酒时她就提了这话,薛蟠沉吟片刻道:“我是怕委屈了你。那婆娘虽惹人厌,却占着位子,妈又是个讲体统的,到时候只怕还要你低头。我舍不得你受那份磋磨。”
三姐眯起眼睛鼻子里笑道:“我认了做二房,她为大,该敬的我自然敬着她。只要她不过分,我也不惹她去。只她若要蹬鼻子上脸来,我可不是香菱那个面团子,到时候让她试试姑***厉害!”
薛蟠忙道:“这又闹起来,不说外头笑不笑话,只累得妈同妹妹又淌眼抹泪的,我心里也不舒服。”
尤三姐一点他额头:“就是因你们怕这怕那的,她才吃定了你们呢!要犯在我手里,才让她好过!”
听薛蟠方才话里提起了宝钗,尤三姐想起一事来,问他:“对了,不是府里的二姑娘都嫁了人了?宝钗妹子还比她大些吧,怎么没听提终身大事?”
薛蟠道:“你哪里知道,这家里支撑着,我不过是外头场面,里头拿主意的倒一多半要靠宝钗。我同妈都离不得她,这一留二留的就留到现在了。原想着娶个皇商世家的媳妇来帮着打理,也好给妹妹相看人家了,哪晓得娶来这么个搅家精。别说助力了,整个一闹事的。唉,说来也是运气不好。”
尤三姐道:“得了,左右如今又国丧了,一时也论不得婚嫁,倒也不着急。”
薛蟠想了想,没忍住,才道:“怎么不着急?!不瞒你说,我妈同那府里姨妈两个是有亲上加亲的意思。从前还罢了,如今中宫位虚,那家又出着贵妃娘娘,一个不好就成了真国舅了,那身份……嘿,我总怕妈是白费一番心思。到底他们等得起,咱们哪里能跟着耗下去!”
尤三姐点头道:“我刚还想说呢,怎么宝二爷那里也没见提起过婚事。从前听琏二爷给我姐的小厮说,那府里的意思是要把林姑娘配给宝二爷的,怎么你这里又不是一个说法了?”
薛蟠道:“我哪儿知道,只听我妈说起过一嘴,到底怎么样我又不是那头的人。不过如今看来,这宝玉的婚事更该拖着了。”
尤三姐不解,薛蟠便道:“还是昨儿珍大哥她们说起的。如今两位贵妃不晓得哪个能入主中宫呢,这妃子娘家同皇后娘家可不是一回事儿了。从前还说什么爵位不爵位的,这要真成皇后了,当亲爹的怎么也得封个伯吧?谁还稀罕个三等将军!”
尤三姐听得云里雾里,她哪里知道什么爵位世袭的事儿,只皇后娘家的话却再明白没有的了。不由想起当日自己说要寻人家时,贾琏还当她看中的是宝玉呢。只那时候刻印在心上的人影,如今竟同眼前的这个模糊在一处了。也只能叹一声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埋钉过渡章,顺便借人物闲话说些内情。
越写越觉得,怎么说呢,连物种都可以灭绝,何况人类社会中的家族,想要长盛不衰,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太难了,太难太难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