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笙将腹中的最后一口浊水吐个一干二净后,幽幽转醒过来,模糊的视野中,一团金黄的光在眼前明晃晃地璀璨着,渐渐的,眼前的景物清晰起来,她看到了千条万条的金丝带从树上垂落下来,随着风轻轻地飘曳着,发出低语般的碎响。
看到熟悉的景物,菡笙心里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已:她竟然还活着!
半轮玉盘已经掠过中天滑到了树梢,算算她在水里竟泡了几近两个时辰,她闭上眼睛,暗自唏嘘:“好险!”
两个时辰前,当饕餮说出春镜结界的出口时,她一高兴便迫不及待地跳进潭里一探究竟。可她一入水,便觉有无数把冰冷的刀子猛地刺进她的皮肤和心骨,这突如其来的冰寒让她瞬间被冻住了一般,浑身一点劲儿也使不出来,身体却毫无托力地往下沉......
黑蒙蒙中,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刺骨的寒冷将她密实包裹。这潭似乎深不见底,她一直往下沉,许久过去,还在下沉。
身体入水越深,身上的寒意越重,窒息感越强。菡笙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行为已将她陷入绝境,懊悔得不行。她不该一听到结界的出口便高兴就掉以轻心,冒然以身犯险;更不该将秭归神君和青灵灌醉,亲自断了一线生机。
这下可好了,谁来救她啊?菡笙突然有种作茧自缚的悲酸。绝望之际,她仍旧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秭归神君能从天而降,救她脱困。可直到她最后一口气泄完了,那鸟人还是没来......
“醒了......”
寂静中响起秭归神君捎带寒意的声音,可菡笙此刻听来却是无比的亲切温暖。她惊魂未定的心稍稍稳了稳,睁开眼,见他脸色冷沉,紧绷的表情已然显示了不小的怒意,幽黑的眼里,有簇火苗在熊熊燃烧。这是菡笙第二次见他发怒,心不由颤了颤,暗忖:谁惹这厮不痛快了?
她看向秭归神君身旁战战兢兢的青灵,青灵接收到了她询问的信号,眼睛朝一旁瞟了瞟,嘴也顺着那个的方向努了努。
菡笙徇着她暗示的方向看去,水眸不由一张,吃惊不小。但见月光下,一名衣衫凌乱酥胸半露的艳丽仙子半躺于地,红色的薄纱掩着若隐若现的玉体,很是香艳。她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似乎受了伤,可尽管形容狼狈却丝毫不减妖娆风情。
那仙子旁边站着的是紫菱仙子,似乎也伤得不轻,身体如风摆柳一般晃着,摇摇欲坠。
这两人皆两眼戚戚地看着秭归神君,一人是幽怨和不甘,一人是说不出的委屈和伤心。
见此情状,菡笙用他那颗还没解冻的僵硬的脑袋迟钝地猜测着内情:她俩莫不是得罪了秭归神君,被秭归神君恨恨教训了一顿?
菡笙微微摇了摇头,心里暗嗤:这厮怎地如此不知怜香惜玉,对着两个貌美娇媚的仙娥都下得去手?
“你到潭里做什么?”秭归神君声音又沉了几分。
菡笙眼皮半遮,表面看起来神色无波,眼珠在眼皮底下飞快地转着。看这情状,这厮心头的怒火燃烧得正旺呢,她可不能凑上去给他发泄的机会。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他要是知道她存心将他和青灵灌醉,谋划着逃跑,岂不等于主动上前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让他狠狠出口气。依他霸道小气的性格,没有经过他的应允就走,便是等于不拿他当回事儿,不拿他当回事儿就是惹到了他。他现在就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踏入他的“火坑”呢。
菡笙很快便找到了一个恰如其分的借口:“我本想到潭里抓条鱼来烤了下酒的,哪知......”她根本不敢抬眼看秭归神君,怕一对上他那深邃的黑眸,心底的秘密便不自禁地泄露出来。
菡笙自以为十分恰当地解释了一切,但半晌过去,秭归神君依然没有动静。她不知道他信了没有,应该是不信的吧,因为她明显感觉到了他那两道闪耀着怒火的视线正燃烧着她,欲将她烧成一锅沸水。
等待审判的过程缓慢而煎熬,最后的判决却令菡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既不是将她关起来,也不是骂她揍她一顿,而是留给她一个冷漠而忧伤背影。
月华清辉洒落一地,在地上投下斑驳摇曳的碎影,秭归神君披着一身银辉,渐渐远去,只影凄凉,仿佛周围的空气也被感染得忧伤。
菡笙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莫名泛起一股潮意,那潮意越来越浓,渐渐凝成了一汪春水。她的心就在这汪春水里起起伏伏,飘飘悠悠。
直到秭归神君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苍月居的门口,紫菱仙子才回过头来,菡笙侧眸对上她那戚戚幽幽的目光,却见她眼里似有泪光闪烁,月光将她的脸晒得更加苍白,连表情也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紫菱仙子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垂了眸,黯然转身离去。而那艳丽的仙子吃力地从地上站起身,则是将媚眼一横,将阴冷的目光扎在她身上,扎得她心头一怵,浑身不自禁地抖索了一下。
她声音冷硬,语气极不和善:“你就是菡笙?”
菡笙蒙惑地点了点头,她不明白这与她素不相识的美艳仙子语气何以这般横冲,又何以这般忿怨的神色对她,一时觉得很是莫名。
“我锦绣记住你了!”她哼了一声,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去。
听了锦绣仙子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菡苼瞬间懵住,她哪里得罪她了?好像她菡笙给她多大委屈受似的!没记错的话,今夜可是她头一次见到她,她不自报大名的话,她还不知道这锦绣仙子是何许人也呢,她哪里给她委屈受了?这锦绣仙子,着实古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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