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姝几句,见他依旧不说话,便说起那莲花台来:“我领你去看看,你一定会和我一样惊讶。”
程循觉察到了少女的目光,好像也带着一些期盼,用她那管清晰似水的嗓音轻声说:“表哥若是有空,不如去看看……”就是底气不太足。
他点了点头。
树荫下人已经散尽了,陆令姝领着他们过去,因为傍晚外面凉快,所以她们就一起出来做工,还能省些灯油。
莲花台再加上五福捧寿的襦衣,她一人做来十分吃力,所以分出的九十九朵花瓣上,只有那些顶层显眼之处由她来完成,其它的都由旁人来。
众绣娘有不懂的地方,也会问她,所以大家工作有条不紊,大约还有四五日,在李家……睿王家老夫人六十大寿之前,一定会完成。
李矩说起当日和陆令姝的谈话,最后又夸她蕙质兰心,程循有时候会无意看她一眼,看着她小巧的雪腮微微泛上一抹醉人的红晕。
李矩适当的停了下来,因为他也发现了陆令姝的变化。
“娘子觉得还有几日可以完成?”他问道。
终于结束了……
陆令姝打心底觉得适才邀请这两个男人是个错误,她不能跟他们再单独呆在一起了,简直是修罗场啊!
而且李世子,您老少说两句话长命百岁好嘛?
没想到长得这么帅的人却聒噪的要命。
她就回答还有至少四日,到时候世子直接上门来取好了。
这时她正朝着院门口,远远看见孙月娘朝着她挥手,还用眼神疯狂的去瞅程循。
虽然不想成全孙月娘来荼毒程循,但不又知道李矩接下来还要出什么幺蛾子,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实际早已经汗浸中衣。
“二位郎君好,”孙月娘小跑过来,喘着微微的粗气,看到程循的目光,她努力挺了挺胸脯,笑道:“郎君,上次夫人要做的衣服好了,您可要顺便带回去?”
陆令姝不知道程夫人又做了什么衣服,但是很显然,程循也不知道。
他想了一会儿,说好。
李矩也打算跟着过去,但他不喜欢孙月娘,就要求陆令姝带两人过去,陆令姝心肝一颤,世子您能饶了我吗?
她心一横,只好说:“去取衣服就在前面那个院子,郎君不如跟我过去吃杯茶,等着表哥回来可好?”
程循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他对孙月娘道:“你带路吧,我取了衣服就回来。”最后一句话是对李矩说的。
李矩应下,跟陆令姝进了屋。
陆令姝本以为程循离开她会自在些,但她心里竟然有些难受。
程循这样帮她,考虑她的感受,为了不要她在旁人面前难堪窘迫而认她做自己的表妹,甚至不得不接受一些奇奇怪怪的调侃,就像那次在曲江,他的那些卫兵们调侃的那样,可是她却只想躲着他、逃离他,甚至连问他那次赎了陆小姐和陆夫人用了多少钱都不敢问……
她到底是在怕什么?
“陆娘子,你别害怕,子义就是看上去有些不易近人,其实他心肠很好的。”
李矩以为她还没从刚刚程循的阴影里走出来。
陆令姝轻轻地“嗯”了一声。
李矩又道:“不过他素来是个不解风情的,你那位好友怕是有罪受了。”
陆令姝一怔,旋即失笑。
程循的确是个不解风情的,否则当初陆小姐不过见他一面,也不会崩溃到要退婚了。
说起退婚这事儿,其实一开始并没有闹开,众人说的寻死觅活,亦不过是她赌气绝食,只是后来被陆家一个喝醉了酒的恶仆夸大了出去,这才落了人的口实。
要说陆小姐,十五岁之前也是长安城有名的闺中淑女呢。
未婚妻名声不好,程家脸上也不好看,陆老爹过意不去,想亲自上门去退婚,可惜这事儿还没等商量后续,陆家就遇难了。
也就是说,其实程循和她现在还没有正式退婚。
但实际上,她已经是他的“前未婚妻”了。
“我知道,表哥其实人很好,”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问道:“郎君就是睿王世子吧?之前是我多有得罪,还请世子不要怪罪。”
想来她也知道自己和她的表哥关系关系,但李矩还是有些遗憾,唤“郎君”固然没有多亲切,但叫一声“世子”是真生疏。
“是我有隐瞒身份在先,不怪娘子。”他微微的笑。
两人说到这儿,程循也回来了,看着时候快宵禁了,就提醒李矩该回去了。
…………
李矩跟着程循上了马,两人策马走了一会儿,程循忽然听对方问:“子义,你之前的那位未婚妻现在在哪里?”
他问的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意想起来,就随口问了一句。
身侧的行人已经在三三两两往家中赶去,夜幕降临,街道上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安静与喧闹,就在这古怪的气氛中,程循沉默了。
“我送她回了老家。”片刻后,他答道。
“那就好。”李矩说道。
他心底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解自己为什么这一路都吊着这么一口气。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位目中无人骄横跋扈的陆娘子早已经离开了长安,不会再缠着子义,并出现在他们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