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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这一段长长的自述,就在这座偏远的镇子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于是,一大帮本就避忌网络的家长就变得更加的保守了,根本不许自己家的孩子接触网络和电脑,也不许他们接触那位十恶不赦的父亲所遗留下的孩子。
因为孩子的生母早已不知所踪,所以,当他的父亲被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察收进看守所的时候,他就被村里的长辈们妥善地安排到他叔叔家里寄居。
寄人篱下的日子当然不好过,他叔叔的老婆,也就是他的婶婶,是一个村子里最典型的那种尖酸刻薄的女人。
她生性就喜欢计较,不论是多么鸡皮蒜毛的小事儿都要跟别人争执,甚至不惜大打出手,惹起一地的鸡毛。
他的婶婶很不待见他,说他是**犯的儿子,说不定骨子里的秉性也是随他父亲的,天生自带犯罪的基因,长大以后也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跟他父亲一样吃大碗牢饭的罪人。
几乎每到了吃饭的时候,他的婶婶就会有意无意地提起她的这个未卜先知的猜测,而上到了初中,学过生物学的他尝试过鼓起勇气,用书本上学来的知识跟他的婶婶说,他父亲的基因和他叔叔的基因是很相似的,如果他的父亲身上确实有**犯的基因,那他的叔叔估计十有八九也会携带这样的基因。
他的婶婶听完以后,当场把碗和筷子拍在那张脏兮兮的桌子上。
她怒发冲冠,大吼着说自己辛辛苦苦养了这么白眼狼,什么也不学好,就学会顶嘴,果然跟你爹一个德性,早晚也得犯法,给警察关进去,等着在里头跟你爹团聚去!
他愣愣地看着那个发飙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筷子和饭碗,没有说法,只是偷偷地低下头,默默地扒拉碗里的白色米饭。
无边无际的沉默再一次攫住了他,就像是那个夏天的夜晚。
他站在学校的天台,怔怔地看着那个站在风吹边缘的姐姐,他的姐姐问他,为什么他们会是家人?
他的喉咙还是嘶哑得说不出话,嘴巴就像是被神话中蛇妖的长发给捂住了,黑色的条条框框,粗鲁地把他拉入昏暗无光的水底,拉入无可挽回的深渊。
就像某本名叫《被涂污的鸟》的书中所写...
我感觉自己像一棵被种在地上的植物,竭尽全力要投奔太阳,却受到土地的束缚,无法舒展自己的枝条。
….
饭吃完了。
他继续保持沉默,放下碗筷,起身离开饭厅,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的衣物统统装进书包里。
然后,再把那个笨重的书包背上,继续沉默地路过他婶婶的客厅。
坐在饭桌旁边还是有三个人,分别是,婶婶,叔叔,还有他们那不到五岁的儿子,他们都知道这个负气的孩子准备做什么,但直到他准备踏出家门的时候,他的叔叔还在喝着易拉罐里的啤酒,他的婶婶还在干瞪着眼睛,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一大堆碎碎念。
他们两个,似乎谁都不在意,也不在乎他的离开。
只有他的堂弟,那个天生患有自闭症的小孩忽然从凳子上跳下来,跑过去,伸出小手,拉住堂哥的背包,眼睛迷惘地望着自己的哥哥。
“哥哥,不要走,”孩子用春芽般牙牙学语的声音说,“哥哥,陪我玩。”
他愣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蹲下来。
他不擅长地展露笑容,摸摸这个出生以来就不怎么说话的小孩的头发。
心里蠢蠢欲动,明明是在踌躇着想跟这个小孩说些什么,但在经过漫长沉默的过滤之后,他到底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