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林珑在进宫之前先去了叶钟氏的院子,还没时屋,就闻到了一阵药味,相信是早上侍女煎了碗端来给叶钟氏喝。
“婆母,好些了吗?”她掀帘子进去,结果看到脸色灰暗的叶钟氏正由侍女给穿上外衣,这是要出去?
她眼里的疑惑,叶钟氏只是瞄了一眼就看得出来,“我要入宫一趟。”
从早上一醒来,她的神经就绷到现在,尤其一想到女儿有可能成为寡妇,她就没有办法安心用膳,一颗心都要飞去千里之外的汝阳城,只恨她现在没能陪在女儿的身边。
林珑一怔,“婆母,您身子不适还是在府里好好歇歇,这宫里还是我去跑一趟吧,反正我正要去找皇后娘娘……”
“不,我要亲自去。”叶钟氏很固执地道,现在的她一刻也等不了,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划过脑海,“你也甭劝我,我是为人母亲的,我女儿的情况我要知道。”
林珑看了这婆母好一会儿,她想如果她是叶钟氏,也必定等不及别人来禀报,一定要亲自弄明白才能安心,遂也不再劝,“婆母,我也要进宫一趟。”
叶钟氏点了点头,坐下来戴了几朵珠钗,也没有精心打扮,转身就往外走, 走了两步,方才回头看向跟上来的林珑,“哥儿们安置好了没有?”
再为女儿着急,她也没忘了两个孙子,出了昨儿夜里的事情,这也是疏忽不得的。
“都派人看着了,夫君给安排了两个小厮看着,再加上我安排的嬷嬷和大丫鬟约莫也有十来人,这回应不会出岔子。”林珑是安排好了两个儿子,这才放心地出门,顿了一会儿又道:“我待会儿让人回林家一趟,把我二娘接来。”
小厮、嬷嬷以及侍女终究都是外人,还是多个自家人守着更安心。
叶钟氏满意地点点头,“你安排得很好,就这么着吧。”
临上马车进宫的时候,林珑这才遣了人去接林绿氏到侯府来。
马车里的气氛有几分紧绷,叶钟氏一直不开颜,林珑也不知道要如何说才能安慰得了这婆母,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她给泡好了茶水,正要端给叶钟氏的时候,听到这婆母说,“你去找皇后娘娘,我去一趟太后娘娘的寝宫。”
林珑闻言,心下明白叶钟氏是想要分开行动,这样得来的消息会全面一点,这两人与她们的关系都匪浅,应该不会有所隐瞒,反正汝阳王府有变的事情迟早都会流传出来。
“是,婆母。”她应了一声,“喝口茶水润润喉吧,我相信小姑一定能否极泰来。”
一提到女儿,叶钟氏的眼睛微微一红,唉叹一声接过林珑手里的茶盏,轻茗了一口,“除了这个,我此生别无所求。”
林珑脸色黯然地坐在叶钟氏的身边,寂默无声地支持着她。
车内再度一片寂静,两人的大丫鬟也没有吭声,她们都知道主子们正心烦意乱,所以两人都极有眼力地保持着安静。
递了进宫的牌子,马车再行驶了一段路程,两人由着侍女扶下马车。
“就此分开吧。”叶钟氏道。
林珑看了看分岔路口,点头称“是”。
叶钟氏一闻言,没再说话,面是脚不点地地匆忙向太后的寝宫而去,看那背影显得比昨天佝偻了不少。
林珑的眼里微有湿意,真正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也没有迟疑,带着如雁转身就往苏梓瑜的初始宫而去。
在宫门口遇上了晋嬷嬷,她忙问好,晋嬷嬷给她行了一礼,道:“娘娘说郡主今天必进宫,所以让老奴在这儿侯着,果不其然,郡主真的进来了。”
林珑微微一愣,这话透露了很多信息,果然宫里比他们还早收到消息,不然苏梓瑜是不会让晋嬷嬷在这儿等着她。“有劳嬷嬷了。”
“郡主是娘娘的义女,就是老奴的小主子。”晋嬷嬷道,还伸手摸了摸林珑的手,感觉到一阵冰凉,“你才刚出月子,同样马虎不得,不能冻着了。”遂吩咐身边的宫人把备好的暖手炉送上。
这不过才是初秋,看来晋嬷嬷这暖手炉是特定备给自己的,林珑心下一阵感动,忙给晋嬷嬷道谢。
晋嬷嬷领着林珑进到宫内的偏殿,苏梓瑜晨起一般都在那儿。
林珑进去后,果然见到苏梓瑜正在查看婴儿用品,一看到她来忙招手,“过来陪我看看,哪件好?”
林珑行礼后,忙上前去。
苏梓瑜拉她坐在身边,“都说不用行这劳什子虚礼,你这是做甚?”
“之前有孕在身,义母说不行礼,我也就遵着,这会儿孩子生了,也出了月子,这礼就不能废,这是我对义母的敬意。”林珑知道分寸,苏梓瑜待她好是一方面,但做得太出格也是会遭人闲话的。
“你啊,就是想要做到面面俱到。”苏梓瑜摇了摇头道,林珑这性子好归好,但就是太守礼了些。
林珑笑了笑,只是这笑容现在看来还是带着几分勉强。
苏梓瑜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叹息一声,“不想笑就不要笑,我这当义母的还能责备你不成?”顿了顿,“我知道你是为了你那小姑的事才会火急火燎地进宫来……”
“义母,我也不与你兜圈子,到底汝阳王府出了什么事?我们还没收到确切的消息,这一宿都不得安眠……”林珑忙问到。
苏梓瑜按了按她的手,“珑姐儿,别紧张,这事你迟早知道,其实宫里收到确切消息时也不过是几天前。”斟酌了一会儿,她方才又再道:“汝阳王府的世子在一个月前死了。”
死了?
这两个字眼在林珑的脑海里一放大,顿时发出嗡嗡声,让她的心脏猛地揪紧。虽然猜到了是世子出了事,也想过他很有可能死了,但也不如真正证实这个消息是来得震撼。
“怎么就死了?”她很茫然地问出口,“我们府里的姑娘领着圣旨兴冲冲地踏上出嫁的路,他怎么可以死了?这让我们姑娘怎么办?”
苏梓瑜自己是女人,多多少少也是为叶蔓君感到难过,这个姑娘,叶钟氏养得极好,要不然不会让太后那个老人精看上眼。“据汝阳王府前来报丧的人说是坠马不治身亡,坠马发生在一个半月前,这个世子坚持了十来天最终没能挺过去,还是一命呼乎了。”
一说起这个,苏梓瑜也感到这里面必定有猫腻,这世子死得太及时了,就在成亲的前夕,这样一来,皇室与汝阳王的关系就很微妙了。
对于汝阳城,皇室一直是不放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历代王妃均出自京城权贵之家,而且必是亲近皇室的权贵之家才行。
林珑在听到苏梓瑜详细说起汝阳王世子的死因时,神情方才缓和了过来,这会儿她不敢想象叶蔓君过的会是个什么样子,遂又忙问道:“那我们姑娘有没有与世子成亲?”
正式拜堂与否关系十分重大,如果拜了堂,那么名份已定,只要汝阳王府不放人,叶蔓君就得开始守寡;但若是还没拜堂,那一切还有争取的余地。
所以她的神情又紧张起来。
“这个没有。”苏梓瑜忙道,“襄阳侯府的姑娘还没来得及赶到,世子就坚持不住了,所以两人尚未拜堂成亲。”
林珑闻言,方才长舒一口气,没有拜堂就没有夫妻之名,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义母,这么重大的消息,为什么……”
您要瞒着我?
这也是她心底的疑问。
苏梓瑜深深地看了眼林珑,“这道消息先没有通知你们,是我的主意。”
林珑吃惊地看向苏梓瑜,她原本想着会是皇帝和太后封锁的消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与她亲厚的苏梓瑜,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苏梓瑜握住林珑的手,“你们侯府未来的姑爷死了,你那两个孩子的满月酒还能办得下去吗?这是你第一胎生的孩子,一场满月酒十分重要,所以,你能明白我的用心吗?”
封锁这消息,完全是为了林珑的儿子能顺顺当当地把满月酒办完。
林珑突然眼眶微微一湿,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她,就凭这,她就不能指责苏梓瑜瞒了她这么大的消息,“义母……”
“如果你今天不进宫来,我也遣人过去唤你来,把这消息告诉你。”苏梓瑜打断她的话,径自道。
“义母,我明白的。”林珑反过来握住苏梓瑜的手,就在昨天,苏梓瑜还给她的两个儿子赏了不少好东西。
“你不怨我,明白就好。”苏梓瑜道。
林珑这才吸了吸鼻子,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好半晌,仍带着几分泣音道,“义母,我那小姑还没与世子成亲,就算不得汝阳王府的人,能不能……让她回京城来?”
苏梓瑜知道林珑必会问出这句话来,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好半晌,就在林珑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她方才道:“珑姐儿,不是我这个当义母的不肯答覆你,而是这事不好办,皇上似乎并不打算让叶姑娘重返京城。”
她明里暗里问过朱翊,朱翊都不在这个问题上给她明确的答案,这代表着朱翊心里要么还要打算,要么就是正在犹豫,不管是哪个,于叶蔓君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现在没能成得了亲,这回京城也不为过,等汝阳王再立世子,圣上再遣一个过去也是一样的。”林珑急切地道,其实自己心里也知道这是奢望了,而且也极不厚道。
不但自家的姑娘是宝贝,别人家的姑娘也一样是宝贝,再者拿这个来烦大腹便便的苏梓瑜也极不好,但是,除了这天下至尊的义母之外,她也没有一个求助的对象。
无论如何,她想要再争取试试,哪怕希望渺茫。
苏梓瑜叹息一声,“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珑姐儿,这事情现在不是我能左右的。叶姑娘的婚事不单单是儿女亲事,更多的是政治色彩,你明白吗?”
林珑的神色一黯,她怎么会不明白?在叶蔓君未嫁之前,她就明白得很,这出嫁绝对堪比前朝的和亲,是皇室牵制汝阳王的一枚棋子。
“义母,我明白的。”她满嘴都是苦涩。
看到林珑这黯然的面容,苏梓瑜也是一阵的心疼,遂伸手揽着她的肩膀,“你也别难过,这事我会再与皇上说说看,不过希望不大,毕竟叶姑娘的名声在外,再寻得一个如她这般的怕是很难。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关系,皇上是不会轻易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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