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德怡的气色比上次好很多,穿着大红百蝶穿花的小袄,梳着牡丹髻,插两支赤金步摇,爽利干练。
宋青葙颇为意外。
不是说她婆婆让她在家立规矩,又给袁茂纳了个小妾,莫非郑德怡想开了,认命了?
不太可能,她这种强势的人,不逼到绝境绝不会低头。
宋青葙不无遗憾地猜测,对于郑家人,她不希望她们过得舒心。
武康侯世子夫人袁氏帮着钟琳招待客人,见到宋青葙,笑着迎出来,“今儿怎么来得迟,二弟妹刚才还念叨你。”
宋青葙忙给秦钰介绍袁氏,秦钰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袁氏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地褪下腕上的玛瑙石手串往秦钰手里塞,“长得这么标致,怎么不多出来走动?”又假意埋怨宋青葙,“你也是,不早带出来,让我们认识认识。”
秦钰记着来前宋青葙的嘱咐,收下手串,大方地道谢。
杨家的近亲,宋青葙在洗三礼差不多都见过,便带着秦钰一一介绍。有的笑着寒暄两声就过去了,有的则除□上的首饰当见面礼。
宋青葙小声告诉秦钰,“这些都是有意交好送人情的,日后都得一一还回去。”
秦钰连连点头,默默地把这些人名记在了心里。
一路介绍过去,宋青葙见到了丁九娘。
丁九娘很是讶异,“看着像你,没敢上前招呼。”上下打量宋青葙一番,羡慕不已,“气色真好,一看就知道过得很舒心。”
宋青葙梳着堕马髻,发间插着玉凤钗,钗头镶了颗指腹大的东珠,耳坠也是东珠,珍珠的光泽衬着她的肌肤莹润如玉,眼睛又黑又亮。身上的黛青色短衫倒是平常,裙子却极华丽,月白色的纻丝上绣着蝶恋花,晃动间,裙子上的蝴蝶蜜蜂就跟活了一般。
闻言,宋青葙笑道:“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用心往好里过,都一样……你嫁期定了吗?”
丁九娘因为父亲诚意伯不得圣恩的缘由,自己的亲事也颇有些尴尬,五月初才定了四川总兵的儿子。
丁九娘苦笑,“十月十六,这阵子一直拘在家里做针线,要不是钟琳遣身边的妈妈亲自下帖子,我娘还不放我出来。”
宋青葙想了想,问道:“九月二十一,我小姑及笄礼,你能得空来吗?”
丁九娘连忙点头,“能,你给我下帖子吧。临走前多跟你们聚聚,以后闲着的时候也可以想想……到了那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也不知能不能有机会再回京都?”
两人说得有些伤感,突兀地,旁边传来个尖利的声音,“这不是宋三娘吗?”
宋青葙循声望去,还真是巧,竟然是眼高于顶的修竹吟。
“以为你病得出不了门了,”修竹吟昂着下巴,眼角斜着瞟了宋青葙几眼,酸溜溜地说,“没想到还挺精神。”
修竹吟用秦镇克妻的传言来打压宋青葙,宋青葙自然也不会客气,笑盈盈地揭了她的伤疤,“这阵子确实出门少,嫁了人与做姑娘时大不一样,每天光听下人回事就得一两个时辰,哪能比得上做姑娘轻松。还是修姑娘有福气。”
修竹吟心仪郑德显,以前就处处针对宋青葙,她们圈里的好几个人都看出来了。郑德显跟宋青葙退亲后,曾经传过郑家要跟修家结亲,可是郑德显死不愿意。修竹吟的亲事因此就耽搁下来,如今她已经十七了,仍是高不成低不就。
修竹吟脸色变了变,讽刺道:“我们家哪比得上你们宋家,姐姐被人退了亲,妹妹上赶着往人家里凑,是怕自己嫁不出去?呵呵,真是有意思,也不嫌丢人。”
宋青葙愣了下,不及辩解,只见屋内安静下来,却是武康侯夫人与位四十岁左右身形富态的女子相携走入。
冗长的满月礼仪式之后,是午宴。
午宴极丰盛,先上干果与蜜饯以及各式酱菜开胃,接着是八道冷菜,八道热荤,两道汤,最后端上四种饽饽,其中正中间的就是良木新出的婴戏饽饽。
大家对百福、高升等吉利样式的饽饽都是司空见惯的,乍见到哭脸、皱眉、扮鬼脸的孩童图,惊讶不已。
尤其不少是已经生儿育女的,拿着饽饽赞不绝口,“哎呦,瞧这大胖小子,脸上挂着泪珠,这可怜见的。”
有几人瞧着饽饽精致,不舍得吃,笑道:“竟还有这种饽饽,拿回去给我婆婆瞧瞧。”
世子夫人袁氏便道:“尽管吃,厨房还有呢,今儿特地在良木订了五十匣子,回头给你们带几个。”
便有人接话道:“良木什么时候出的新样子,前两天打那路过,还没见到。”
袁氏信口道:“弟妹让人去订做的,你想做成什么样的跟掌柜说一声,人家就能给你做出来。做得不好,还可以改,弟妹拿这当借口,白吃了不少饽饽。”
钟琳笑道:“嫂子就编排我吧,我哪儿白吃了,每次都付了银子,一分一钱没少给。”
众人便笑。
武康侯夫人跟她身边的中年女子更是指着这对妯娌笑得前仰后合。
饭后,宋青葙随婆子到了钟琳屋里,刚才那个中年女子赫然也在。
她身材不高,穿了见藕荷色绣云鹤纹的杭绸褙子,头发整整齐齐地梳了个圆髻,头上插着赤金镶蜜蜡金簪,鬓角各戴一珊瑚绿松石蜜蜡的珠花。皮肤很白,眸光温和,看上去慈善可亲。
钟琳笑着介绍,“是我娘,前天刚到的。”
宋青葙急忙行礼,“见过钟夫人。”又介绍秦钰,“我的小姑,九月就满十五了。”
钟琳自动请缨,“我去当赞者吧。”
宋青葙大喜过望,“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我正想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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