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的声音很平淡:“不瞒阿母,那晚我已与人有约,怕是不能陪姜女郎一道去了。”
他常年没跟哪个女郎亲近过,卫皇后还当他是跟哪个王孙大臣约好了,不以为意地笑笑,“这有什么,推拒了不就是了,就说是本宫的吩咐,谁敢有异议?”
说着不给杨复开口的机会,将桌上一个香囊推到他跟前,“你瞧瞧阿兰自个儿绣的香囊,上头的绣工多么细致,我方才还在称赞她心灵手巧。你若是喜欢,不如让她也为你绣一个?”
卫皇后手中是一枚樱色绣两只黄鹂的枝叶纹暗地香囊,将黄鹂的神情动作刻画得绘声绘色,难怪她赞不绝口,确实是绣工一流。
不过杨复不缺香囊,他只看了一眼,“多谢阿母一番心意,不过齐瀚已有此物,不必劳烦姜女郎。”
一直不开口的姜阿兰抬起头,细声道:“四王若是愿意,阿兰乐意之极,怎会觉得麻烦。”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不太好推迟了,否则双方颜面都不好看。
卫皇后喜笑颜开,权当杨复是同意了,与姜阿兰商量着绣个什么花色适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杨复在旁静坐,并不插话。看来皇后找他没什么事,就是千方百计想撮合他同姜阿兰。杨复敛眸来回婆娑杯沿,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皎洁灿烂的小脸,那个叫淼淼的小丫鬟,目下在做什么?
姜阿兰察觉他的沉默,赧然一笑:“不知四王喜欢什么样的香囊?”
杨复沉吟,“岁寒三友即可。”
他竟亲口回答她,姜阿兰难掩喜色,“那就绣竹韵常青如何?”
杨复对上她新月美目,不动声色,“有劳女郎。”
无论怎么说,肯答应就是好的,感情这事总得有个循序渐进。卫皇后很是欣慰,多年的大石头落了地,连语气都轻松了许多。她跟姜阿兰就刺绣一事,开始互相探讨经验,颇有几分闲话家常的架势,时而扯上杨复问一两句,一聊便是大半个时辰。
看看时候差不多,杨复起身告辞:“府上还有事,儿臣先回去了,近几日春寒料峭,阿母注意身体。”
卫皇后虽舍不得他走,但也不好出言挽留:“既是有事就回去吧,我再同阿兰说一说话。”
姜阿兰起身恭送他:“四王慢走。”
杨复点点头,行将离去,被卫皇后唤住,听她道:“明日宫宴过后,别忘了我同你说的。”
姜阿兰面上一红,低下头去。
杨复顿了顿,“儿臣知道了。”
他踅身走出庆禧殿,抄手游廊尽头立着乐山乐水二人,见杨复出来,跟在他身后问了句:“王爷,现在去哪儿?”
杨复淡声:“回府。”
二人见他脸色不大好,便没多言,举步跟在他身后。
行将走到永嫮宫门口,迎面七王杨廷正向此处走来。他的母亲荣妃住在香檀宫,需要由此经过,他行到跟前说道:“今儿个可巧,我才在宫门遇见二兄,又在此处见着四兄。”言讫道:“四兄何时从别院回来的,怎的没让人支会一声?”
杨复浅笑,“前两天刚回来,不是什么要紧事,何必劳烦了你。”
杨廷到宫里来,是听说荣妃近来身体不适,夜里睡不好总是被梦魇住,他放心不下就来看看。这会儿心急如焚,不好耽误时间,同杨复打了招呼便准备离去,“我改日再到府上拜访四兄。”
杨复唤住他,忽而想起一事,“明晚你可有空?”
杨廷想了想,倒没什么要紧事,“四兄怎么了,要约我一道逛花灯吗?”
他只是一句玩笑话,未料想杨复弯唇:“有何不可?”
杨廷面色稍变,他们两人虽然都尚未成家,但好歹各方面正常,跟一个大男人逛花灯有什么意思?
可惜杨复不等他开口,已然决定下来:“明日我会派人到府上接你。七弟既然有事,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离去,杨廷不知他意欲何为,没工夫多想,便道后头香檀宫去了。
*
因为杨复吩咐,当天晚上赵管事将淼淼调到溶光院当差,并重新给她安排了下人房。王府下人多,四人通铺,同她挨着的是个艳丽丰腴的丫鬟,名唤高月;另外两人分别叫喜纹和福纹,听名字应当是两姊妹。
高月一听她是贴身伺候王爷更衣洗漱的,唇一抿不大痛快:“你是打哪来的?怎么王爷亲口要你过来?”
府里有什么事,很快就会传开了,是以淼淼从海棠园到溶光院当差一事,并不算是秘密。
淼淼正在收拾床铺,闻言抬头,“我是从四王别院来的,至于为何要我过来……可能是王爷习惯了我的伺候?”
这声听到高月耳中,无疑是*裸的炫耀,她冷哼一声,走到外头哗啦倒掉盆里的水,“有什么了不起的!”
淼淼被她说得一噎,默默地不说话。
包袱里统共没几件衣裳,到了王府还会另外发放衣服,大约过两日就能到她手上。淼淼抬头,见对面褔纹正指着高月的后背,笑嘻嘻同她口语:“别理她。”
淼淼弯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谁料想高月忽然转身,“臭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
褔纹的笑脸僵住,很快朝她吐了吐舌头。约莫是住久了,大家说话都有些肆无忌惮,“那又怎么了,谁不知道你喜欢王爷,恨不得府上的女人都距离王爷十丈远?”
淼淼动作一顿,这才认认真真地看向高月。
高月黛眉挑起,毫不遮掩,“你管得着吗?”
褔纹撇撇嘴,“正好,这句话我也想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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