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恭殿下,您收下吧,奴才们才好回宫交差。”公公们低眉顺眼,耷拉着脑袋苦口婆心劝道。看这太岁爷的神色,不撵他们出去就是大幸了。
“如何又来了?!我昨日说的你家陛下可都是当了耳旁风了!”子莫一时怨怼,倒是忘了身为质子该有的分寸了。话一出口,便觉有了逾越,然而收也收不回来,只留下面前的那几个公公垂头偷笑像是被悟到了其中什么门道。
“陛下说知晓了,然而今个儿早上突然吩咐奴才们说,这天色多变,驿馆又是这般老旧漏风,便让奴才们赶紧多送些衣裳来给殿下替换。”
那些宫中太监神色谄媚,连那伫立在旁的胡阿六都不禁暗自嘟囔:“嫌这儿破便找人来修修啊,我在这儿一呆十年也没见有人给我送几件衣裳。。。。。。”
说完,看公公们吊着眉梢很是嫌弃地看着他,知道自讨没趣,连连拱手便退下了。
子莫一拍额头,无话可说,在周国时日还长,宇文邕这没完没了可如何是好!
“你家陛下如何知晓我是缺衣少食还房子四面透风?莫非你们回去事无巨细说了个一一分明?”
“不敢不敢,奴才们不敢这般多嘴,是陛下差遣,小的们不敢有违。”公公们也是领命办事,拿着这绫罗绸缎两头为难,只想着让那兰陵王收下好回去交差。
子莫看着这些人窘迫的神色,也体谅他们的差事难办,便还是收下了。临走前,再三叮嘱不要再送宫中之物过来,那些公公们感激涕零,大功告成回去和宇文邕复命了。
这屋子本来就小,还被这些宫中用品塞了个满满当当。
他是在这儿为质的,这般排场真是自己看着都不成体统了。
那些刺绣繁复款式华丽的衣裳自然是不能穿了,索性送来的锦盒里面还有两件素色的袍子能作为平日里替换之用。
他此次来周国的确是仓促成行,也未有任何衣着用度随身带来,宇文邕,的确是费心了。。。。。。
子莫心中也清楚,若是没这个周国皇帝三番五次派人前来关照于他,这驿馆,怕是让他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地方了。
手里捏着那几件衣裳,他倒是惆怅起来。
离开晋阳之时,他与燕大哥有约在先。他来了这长安,燕小乙也会派人乔装而来。
为质只是缓兵之际,子莫如今心心念念便是想知晓邺城皇宫之中到底是如何情状。
可他在这里安顿了三日了,燕大哥那里如何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是他太心急了吗?
然而这身在长安,想到宇文邕便是如同时时刻刻都在拿双目紧盯着他,子莫,没来由地便是身子一阵发紧。
那一晚,住在驿馆东偏房的胡阿六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这屋子漏风地厉害,于是也抱着被褥搬到了那兰陵王住的西院。
这兰陵殿下蹬床的毛病该是改了,他住那人近些,万一皇帝陛下派宫中巧匠来修缮这驿馆也可占得点好处。
奇怪地是,他入睡之时倒还是安安静静,被一泡尿憋醒了起夜,却又听到了那床榻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是被鬼压床?
春天半夜还凉,他哆哆嗦嗦想靠近了那间屋子的窗户边去偷望,却突然没来由地眼前一黑就后退了几步踉踉跄跄。
等公鸡打了鸣,子莫眼底泛着乌青醒了过来,觉得自己这哪里是休息,简直是睡梦中比醒着还要耗神耗力。
一开门,还看到胡阿六打着喷嚏睡在了院子里。
叫醒了这胡阿六,两人皆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这真是见鬼了!”馆役捂着自己的头一路跑进了自个儿屋里。他在这儿当差如此多年,从来没这般撞邪一般!
“诶?!你跑什么跑?”子莫还想叫住这人问个明白,然而他自己都浑身酸痛,一抬手尾椎那儿还咔擦一声,似乎身子还有些钝痛。拧着眉头,莫非他昨晚在打老虎?!
他也是见鬼了吧,天天夜里睡得这般深沉,雷打不动,可是醒来还是这样精疲力竭,没了精神。
左思右想,想不太通。子莫白日里喂马打扫洗洗衣裳,到了晚上,竟然会对着这四面墙壁的屋子心里发怵。似乎一到了晚上,他就身不由己。明明身上未有任何痕迹,为何他却觉得似乎夜夜都在与人巫山云雨。。。。。。
深夜,未央宫。
阿史那皇后端着自己刚烹制好的杏仁银耳羹不住在宣室外翘首以盼。
看到那内侍太监总管王公公来了,便笑着迎上道:“公公,本宫可进去了吗?”
王公公面露难色,作揖禀道:“这个,皇后娘娘,陛下不在宣室。”
“什么?”皇后面露惊色,然而这三宫六院陛下才立了她一个皇后,这更深露重的去哪里了?
“皇后不必担心,陛下批折子说有些乏了,就去御花园里散散心,过会,便会回宣室来歇息的。”
“这样?那本宫想入内等着陛下可好?”阿史那皇后说道。
“皇后娘娘,陛下还有很多公务要忙,还是将杏仁羹交于老奴吧。”
王公公伸出了手,皇后才有些不甘地将膳食奉上。
不知道为何,她心中最近总是不安。收兵回了长安后,她总觉得陛下的心思愈加难以捉摸了。
还好,再过几日便是寒食节了,未央宫中要祭祖,大摆筵席。皇帝陛下再忙,那时候也定有空与她团聚的。皇后如此想着,才带着丫鬟离开了。
王公公端着手里的杏仁羹,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宣室中,将这碗羹放在了皇帝的案几上。
陛下也是奇了,入夜之后便会离开,也没说去哪儿了,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宣室了。他这个近身伺候的太监总管都不知晓皇帝陛下何时回来的,真是让人觉得大为不解。
看着那碗杏仁羹,王公公摇了摇头,看来这好东西,又得放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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