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辽阔的时间大地,前仆后继、无所畏惧,誓将这持续了四十亿年的战争,永无休止的进行下去。
死亡不可战胜,哈,或许是吧,
但生命同样永不言败,一个人的死亡,算得了什么,人,依然存在,人类,依然存在,人类文明,依然存在:
“……
人,终有一死;
人类文明,却将永不灭亡。”
长久的沉默后,从仿佛延伸到无限远的思绪中清醒过来,理查德*费曼的声音略显沙哑,慢慢的,道出这两句看似突兀的肺腑之言。
科学,意义究竟是什么,是探寻未知吗,可探寻未知的意义又是什么,
难道不就是为了,一直将这充满好奇、弥足珍贵的世界,延续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吗……
面对教授的长久无言,方然也没说话,他在静静的思考着什么。
费曼教授的迷惘,怅然,很长时间以来打过一些交道,凭借身份特有的敏锐直觉,他能够觉察得到。
虽然自己与教授之间,在学识上,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些宏伟壮丽、甚或诡秘凶险的深奥理论,即便他抛开一切、潜心研究,花费短暂一生的全部时间,也几乎没有可能看得懂,更谈不上深刻的理解。
但是在观察世界,观察人类文明的立场上,他们,却是高度一致的。
科学,人类手中最锋利的长剑,究竟为何而铸;
其无匹威力,又是否足以抵挡浩渺宇宙的无情与冷酷,让人类文明一直延续到久远的未来。
这个问题,以方然现在的头脑,能力,根本就无法回答。
但“匿名者”的告诫,基于逻辑的冷冰冰推论,却仿佛阴云,让他有了不详的预感。
人类文明,永不下车,是否真的水火不容;
一旦坐实这点,永生,是否又意味着,“那个人”将注定变为非人呢。
内心深处的忧虑,被一次偶然为之的谈话触动,此时此刻,方然却无法倾诉,他知道这问题没人能帮自己回答,而只能靠自己。
“正因如此,教授,我们也不用太悲观,也许一切自有定数。
如果打一个比方,人的身体,由数十万个细胞构成,这其中的每一种,每一个细胞,单独拿出来观察测试,都不会有任何特别的能力,甚至连穿刺针的进击都无法抵挡,与单细胞生物相比,似乎就是十足的废物;
但这几十万亿个细胞,组织在一起,就呈现出宏观的能力特质,甚至可以训练有素的,抵挡一支长矛的攻击。
细胞,未必有动机,甚至也不会有意识,但作为整体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儿,方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略惊悚的想到,倘若将人比作细胞、人类比作躯体,那么像自己这样追寻永生、为此不惜一切代价的存在,又会对应为什么样的存在;难道……
会是那面目狰狞的,坎瑟细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