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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传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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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荀公驿。

    荀公驿是从瀚海关通向都城的必经驿站。荀公驿本无什么名字,当地人只知这里供过往官员换马歇息,自从边城名将荀公在此一战,单身独骑大退敌军,这间小小的驿站就被叫做荀公驿,或是敬仰荀公威名,来往差使常常在一里处下马,步行来此,歇息。今日这驿站外竟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赖老头已不知是多少年没见过如此多的人从瀚海关出来到驿站歇脚。瀚海关不算穷,可是守将冷千山却不富,说来这人也有几分痴傻,无论是何等途径侍候好上峰才是正经,可这瀚海关的守将却不懂,这些年来无一文孝敬送往京师,这一座关城自是连官家给的粮草也比别处少。好在这座关城倒有不少能人异士,官家派下的粮草虽不算丰厚,总算是没人敢克扣。今日瀚海出来的差使押着这些车马,莫不是小将军想开了窍?赖老头琢磨不透,索性丢开念头专心喂起马来。

    驿站里的差使确是从瀚海关来,人手却是两拨。肖毅一桌四人慢慢悠悠喝着酒,时不时向对面桌上看上两眼。对面坐着的是身穿军士衣袍的一伙人,气息却绝非一般军士可比,样貌也异于常人。肖毅这一桌上最年轻的赵武用指头蘸了酒,在桌子上写下“胡”。双方安静地对峙着,似乎谁也不想挑起事端,或者说谁也不想声张。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打破了驿站中的沉寂,赖老头探出头去看,想见见这个胆大妄为无视荀公威名的人,又生怕这人是自己惹不起的贵人,因此那头伸一半又缩回,几个来回才看清那由远及近的是一个穿红衣的女子。

    一声马嘶,那马直奔到驿站门前才堪堪停止,赖老头忙出来迎人,来人却只把缰绳一扔便进得屋去。她身后还有一匹马,马上下来一个穿着兜帽看不清样貌的人,只是从兜帽下露出的胡须来看,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赖老头接过老者手中的马,向后院马棚走去,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现身了。

    女人进来的一刹那,肖毅手中的酒碗便是一顿,铁参定了定神也有几分惊愕,赵武狠命咽下一声惊呼,倒是屠四有几分淡然,他们的确没有想到来的会是这个人,更没有想过这人竟会穿一身红衣,他们认识关十娘的时日或长或短,至少在时清平死后的年头里,再没见过她穿得喜兴。可这人,的的确确是关十娘,一个穿着如同嫁衣般红火的关十娘。

    老者进来后也不与人搭话,径自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十娘却没有与老者同坐,两人似是不相识,只是先后脚进门一般。她背着细长的包袱直接走向那军士一桌,那一桌有五个人,拼了两张桌子围坐,另外三个座位上还放着三只酒碗,看来本是八人同坐。关十娘走到桌前一臂远,忽然拉了凳子坐下,柔声问道“夜冷天寒,小女子想和各位讨样东西暖暖。”她语气过于轻佻,五人中为首那人瞬间放松了面皮,嘴角勾笑语气却是轻蔑道“怎么,小娘子也要喝酒么?”十娘一笑,缓缓将包袱转至胸前,“酒就不必了,小女子要想各位讨的是黄金。”话音未落五人齐齐站起,只见两支短枪从十娘手上刺出。

    肖毅心下暗道糟糕,如此行事,再想悄无声息地解决怕是不能。关十娘一对五胜算难料,他自接到张久保准确消息,到自己一行人自追上这队人马已数次与人交手,他与铁参有伤在身,因而迟迟不敢动作,且后院尚有三人,具是难对付,更兼百余兵卒守卫。肖毅正在思索之际,却听关十娘一声呼喝:“后院!”

    肖毅不再犹豫,携了铁参、屠四与赵武急向后院飞奔而去。这五人中的首领似比肖毅更急迫,正待带人追去,却遇到迎面飞来一斧,那是屠户安身立命的家伙。肖毅三人顾不得许多急急飞身掠去,屠四一斧终究没能挡住人,这一桌终是漏了首领。屠四正待犹豫,关十娘掷回他飞来的斧,喝道“走!”,屠四边追赶肖毅三人,边与后来一人招架,关十娘紧紧缠住三人,又向第四人踢去一条长凳,再不让一人逃脱。一时之间,两相之下,竟不知哪一端更急迫。

    关十娘长锁翻飞,隔开四人首尾,那四人挂念后院,又遭十娘缠斗,一时之间,两下分心。关十娘冲四人大喝;“勒河十戮”,四人明显一震,却不敢再怠慢,十娘飞身退到桌前,将一支短枪放在老者桌上。那四人见她停战,却未再向后院掠去,只攥紧了兵器,向关十娘问道,“你是什么人?”十娘扬了扬手中的枪,赫然一个“关”字。

    十戮里的四人忽然有几分急躁,关十娘,他们自是听说过的,只是这两日听得犹为频繁,瀚海关外两间茶水铺子,经营多年相安无事,一是英英儿的茶寮,二是空空老儿的茶棚。那空空老儿不是什么高手,却擅长传递消息,茶棚外的一场埋伏,本是许下空空老儿买几个消息联络,却不想连同埋伏的叶家三春一同折在林间,这原本算不得壮举,若无点真本事,这个女人未见得守得住关城。而后呼阿律城门外命丧刀下,这厢刚斩杀石刀将军,又连夜奔袭助冷千山除掉阮氏四兄弟。此三战不过日暮之时到明月中天。这勒河十戮本也成名已久,却从未如今夜一般体会过危险,他们算不得高手,只是人手之利,何围必然一个女人,本是胜算极大,只是如今,未战先怯,到底输了几分。

    四人不敢贸然迎战,一时又不知后院情形,正在挣扎之际,忽见关十娘施施然坐下,执枪想着后门方向一挑,似是挑来个“请”字。那四人一计较,三人奔向后方,却见栏门长锁非至。余下一人急忙攻向十娘,好让三人冲破长锁,却不料迎面又是无数暗器。三人一时之间进退维谷,只得聚在一处。

    后院传来的厮杀声渐渐嘈杂,这四人待从左右攻下十娘,却听十娘抢先一步开口问话,“你们可知我带了多少人?”四人一愣,十娘道“三千兵马。”这四人又是一怒,他们来时心知肚明,左朗早已下令调走兵力,此刻整个瀚海也剩不下这三千兵马。

    “娃儿,莫说大话,你听这声响,百二十人尚不足,三千兵马,娃儿莫闪了舌头。”这道声音是苍老的,从背后传来的声音竟让十娘额上渐渐起了细密的汗,这声音里偷着威压。四人一听这话又是一喜,却听那道声音又起“你们四个蠢货当真可笑,若她真有如此多的的兵马,又岂会千方百计阻你四人去后院援手?”那四人当下不再理会十娘,急急向后院掠去,十娘将枪一拧,重重看了那老人一眼,抛下枪杆便急急掠去。

    那说话的人也不阻止,似是觉得十娘够不上威胁,他从灯下缓缓抬起眼,盯着那从进来便再没动静的老人,用一种瘆人的声音道“敢问兄台是何方高人?”他那声音似乎要狠狠压制眼前人,那人并不答话,只拿起关十娘抛下的枪杆,慢悠悠地接在另一截枪上,短枪变作长枪,这人拿在手里猛然向前一探,枪尖堪堪吹动说话那人面前的烛火。带兜帽的老者收回枪似是研究起了枪头,好一阵方开口道“杀你的人。”

    那人阴冷一笑,烛火下显现身影,原来这人竟是没有腿的。“兄台未免自视太高,我的确探不出阁下底细,阁下也未必能在我这里占些便宜,不过就阁下选的兵器,呵,咱们这驿站窄小,怕是不堪用。”兜帽老人不答,这人也不甚在意,仍自说自话“兄台若是肯罢手,这后院箱子里的东西,我做个主,送兄台一成,可好?”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探入包袱,不一时,取出一个木鱼。兜帽老人闻言却是高声大笑,看了看面前这人,“一成?老夫胃口大,今日还吃了三斗米,后院的东西么,老夫就全部笑纳了。”

    那人听罢咯咯一笑,若是有其他人在此,早该受不得这声音中的阴冷与一波强似一波的威压,“那只怕容不得你了。”他这句话说完即刻提调全身气力,手上木鱼急切切敲响,再开口时竟是一段经文。那经文既不是佛家也不是道家,配着内力一点点渗出的声音处处透着阴邪。那声音似有形一般一阵阵向着老者袭去,那老者只是挥手一挡,竟将声浪挡回,这人不由心下惊怒,遂提了气,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关十娘的长锁在此时的后院已是施展不开,她的确带了人来,只是人确实算不得多,在这后院之中以一敌二已算勉强,然即便是这些人,这院中已捭阖不开。转眼间马棚上、石磨上、屋顶上,就连押送的钱箱上都已占满了争斗之人。勒河十戮来了八人,如今乱斗之中已有一人丧命,肖毅等人接连追踪这批金银下落,躲过几股虚兵,已伤半数。如今一人拦住一人也不过是堪堪中用。黑暗处还有一道道暗器射出,这暗器虽未伤肖毅等人,值此混战也让人难料是敌是友,又或螳螂捕蝉耳。

    关十娘缠住十戮中的三人,那三人惧她长锁,将她陷在马棚之中。见关十娘手无长枪,又难以施展长锁,三人猛然提起一股气袭向十娘,黑暗中一点寒芒飞至擦过六戮的腿,四戮、三戮待要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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