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死的赌注

，他从床上勉勉强强爬了起来，又摔在了地上。

    “椅子……”他慢慢地匍匐到墙边的椅子上，“你说，我要不要把你也画上去？”

    我张了张嘴，只发出了一个短短的“啊”。

    他微微一笑，照着自己的模样——也就是我的相貌，在他旁边画上了我。

    我，被记录下来了。

    “我要坐的正一点，不然等他们回来，看见我还在躺在床上……那可就太不礼貌了。”我能看见，他的灵魂已经开始和他的躯体不同步了，这是生命死亡前最后的征兆，“他们回来以后，看见的还是最帅的我……”

    我的内心在剧烈颤抖，眼角明显感到了湿润，泪水顺着我的眼睛和鼻腔流了出来。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他扭过头看着我微笑道。

    “一定要…永远记住我。”

    他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脸上仍然带着笑容……

    闭上眼睛，仰起头，长长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他，被我铭刻下来了。

    我能记得他的相貌，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感觉，他手的触感……

    我也能记住他白色的头发，灿烂的眼眸，总是微笑的面孔，温和如玉的声音。

    我还可以记住鱼汤的温暖，故事的新奇，歌曲的悠扬。

    却到最后，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彻底苏醒了，因为我记住了他，我将我对他的记忆烙印在了我的神魂之中，我愿意承载他的意志，成为他的新生，替他去寻找他想去的南方。

    毕竟，就算我是神……我也无法重新聚合选择了虚幻破灭的灵魂。但至少，他可以在这一刹那，享受到他所盼望的，和大家在一起的南方。

    “爷爷，奶奶，堂哥，大嫂……你们是……爸爸和妈妈？原来大家都在啊。”我看见，他站在大家的对面，向着他心中的南方奔去。

    泪水从我的面颊上不断涌出，我瘫坐在他的身旁，这些天的回忆，早就盖过了我曾经意识懵懂，几乎完全一致的无数纪元。

    他的存在，就已经是我的整个世界了。

    明明，从我遇到他的时候，我才真正活了啊……

    可是他却彻底离开我了。

    “诶？卢卡托，你为什么要拽着我？”卢卡托的灵魂突然咬住少年的裤脚，不让他向着彼岸跑去。

    卢卡托死了，但他选择了以灵魂的方式留下，所以在少年奔向破灭时，拦住了他。而他的灵魂，因为违抗了天道，正在逐渐虚化凋零。直到此刻，我作为一个历经万古的神，却被一个凡物的灵魂点醒。

    如果我想救他，我只能赌一把——修复他的身体，舍弃躯壳然后再用我的神魂为他抵挡破灭。如果成功了，那么我将以神魂投射现实的形式与他一起活下去，如果我失败……那么我们都会消亡，而没有压制的权柄会断绝一切传承的可能，我们都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丝毫痕迹。

    曾经，我一个人度过了无数岁月，甚至都没有和其他神衹有过真正的交流，因为我生来就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我是世界死亡本能的化身。

    我也孤独了太久太久，假如我没有遇到他，我或许不会在乎往后再继续一个人存在下去，一直到世界的尽头，可是，我遇到了你，和你的小狼。

    我很抱歉，如果我之前能再努力一点对抗权能对我的掌控，我能早一点解放出来，或许你们就不必遭受这些苦难，而是已经找到你们的希望中的南方。那个拥有美味的蔬菜和水果，拥有很多和善的人的地方，它确实存在。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我愿意为了他，赌上我自己——因为我除了和他们在一起的记忆，其实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一个双手沾满无数年污秽的肮脏罪人罢了。

    我想要你活下去，无论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不能让我的整个世界都破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