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六个都解决了,全是他娘的暗哨。”
这人说话同时,正专心致志用铁链锁住门把。
此时天光未明,第五海手一招,身后数十名男女搭起人梯,一步步翻上墙头。跳进院里,刚落地便见两个青衣汉子,提着灯火,见眼前一群凶神恶煞,满脸惊得呆了,口舌不展。
当下有人自腰间掣出条乌金鞭来,只一甩,便卷住两人咽喉,随后众人一拥而上,将其乱刀杀死。却将两具尸首垫在墙角,拾了灯火,兵分两路,趁着光一步步向里挨去。
一群人蹑手蹑脚,迳踅到墙边拐角,途中又杀了数人。忽听得远处传来数声惨叫,原是钰珛首次做这等勾当,下手未及旁人狠辣,中刀之人尚有余力。
静谧不再,整座院子瞬间沸腾起来,不知多少人明火执仗,自屋里冲出,兵刃交击声响成一团。
这群人也不慌乱,相互使个眼色,发一声喊,便迎上匆匆赶来的几位门徒,仗着人数优势将其淹没,一时间血肉横飞。
正杀得热闹,一道黑影自墙头奔袭过来,两臂一甩,十数点寒星自袖中电射而出。有几人身上同时爆出血花,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铁莲子?这等暗器如今不多见了。”
黑影微一撤手,袖中跳出双刀,一缕寒芒沿冷风飕然飘至。他忙一转身,身形疾侧,只觉有利刃擦身而过。
“什么人!”
不待有人回话,双腿一顿,数枚莲子顺着风声打去。不知与何物撞在一处,虽将其击得粉碎,却朝着自己面门反弹而回。抬手将莲子抄住,一声惊呼,掌心竟被烫去一层皮。
又是一物掷来,这次他看得真切,只是屋顶随手摘下的泥瓦。铎地一声,将身后石柱打塌一块。
黑影哪里还敢滞留,身子猛地几个起落,已掠出数丈远近。除暗器外,他在轻身功夫上也算一把好手,凭着几门绝技,这些年虽作恶无数,却也未吃过亏。
哪知背后传来一声冷笑,好像发笑之人就贴在身上。不禁亡魂大冒,也不回身,向下疾蹿而去,那笑声却是连绵不绝,始终附在身后,饶是用尽解数,终不得脱。
汗珠涔涔而下,猛一咬牙,双刀朝身后连斩,已是情急拼命。哪知这一回身,面前只有一片空荡,哪有什么人影。
又一转身,笑声再起,如附骨之疽。
黑影两腿发软,这种惊骇,属实平生未历。
情急之下,仍不失自救本能,身子猛然一塌,肩肘膝一齐用力,使出蛇行狸翻的小巧功夫。地躺招数本不多见,能在墙头用出的更是少之又少,这般水准,郭晔见了也只能自叹弗如。
只见他如狸猫一般,在墙头屋顶蹿行翻动,双刀舞成一团银球,护住全身。数息过后,刀光乍起,将两旁檐兽劈成碎片,人却朝屋后倒翻下去。
却不知刚一落地,面前便突兀立着一人,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黑影呼声凄厉,双刀划两个半圆,朝第五海挑了过去。招招狠辣,却也招招落空,缤纷之中,只觉这人如鬼魅一般。刀柄上附着层冷汗,却也不敢停手,只是舞得更加密不透风。
冷风摄人,身上却渗出更多汗水,拼着最后一点魂力,刷刷刷连进五刀,身形一矮,倒蹿回墙头之上。
双刀贴着双腿,他气喘吁吁道:“不知朋友是哪路高人,满天星今天认栽,如果您高抬贵手,我绝不再插手此事。山水有相逢,日后总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
一番话虽露怯意,说得也不卑不亢。第五海却无动于衷,只是冷冷望着他,同时缓缓抽出单锋剑。
“非得要赶尽杀绝吗?”满天星声音凄厉。
第五海走得不快,每一步却似踩在他心上。黑影长叹一声:“朋友你看着办吧。”两手一张,已将武魂收起。
毒烟绽放,无数黑光含沙射影,一闪而逝。
密集如星辰。
电光石火间,三组毒针笼罩方圆三丈之内,却见第五海抬剑一斩,仿佛切割时光,沿途一切都被分割开来。
无论毒针毒烟,皆朝两侧散去,露出一人宽的缝隙。满天星面色惨白,蓦地一声长号,双手大张,合身扑上。
花开五朵,黑影坠地,第五海未再看那人一眼,转身赶往下一处厮杀地。
……
原是一座幽静庭院,青碧交加,松柏森然,自七名抬棺人护着钰珛杀入,转眼间血气弥漫,冰寒彻骨,成了人间修罗场。
金蜈门人见了他们,心中寒意陡升,如被黄泉恶魔盯住,四体凉个通透。庭院石砖已遭血染,数个门徒瘫在他们来时路上,皆是一击毙命,尸身不全。
这八人最低也是三环境界,此时踩着猩红大道,径直入内。几声巨响,两旁墙壁忽然碎成几十块,轰然倒塌。
当中两人各自向前一步,步伐踏实有力,已到众门徒之前,铁杠高擎,自左右两侧横扫。
实力低微者,搪着就死,挽着就亡。只剩最后一人,见无可退避,发一声吼,双目深处精光乍现。吐气开声,两只红螯分别迎上铁杠。
螯齿将铁杠牢牢箍住,那人脸色忽红忽白,嘴角渗出血线。两个抬棺人对视一眼,一声大喝,同时发力压下。
那人被压得双膝跪地,只听咔咔两声脆响,已是筋骨俱碎。
呕出几口污血,他抬头颤声道:“到底是什么人?”
一名抬棺人双眼微眯,持杠走上前来。
“玉阙宫——”
“别,别……”那人连声大叫,手足并用向后爬去。
“千钧卫!”
咚!
又是一声闷响,这位金蜈门的强者骨肉成泥,身下石砖皆化为齑粉,刻出一个完美的圆。
几点鲜血溅在钰珛身上,与他略显苍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都劝过您不要掺和了,公子您这又是何苦?”
一直守在身旁的千钧卫开口道,这人几乎未参与对金蜈门徒的围剿,只是一心护他周全。
钰珛只是摇摇头。
“迟早会经历这些的,早见总比晚见强。”
……
与第五海相对那侧,由万物宗负责。此刻叱喝连声,刀剑飞舞,杨岳鸣手中重剑涌起一片寒影,招精力猛,剑风霍霍,硬憾两名魂师不落下风。
见头领神勇,宗门中人气势昂扬,少则三人,多则五人,结成小型战阵在院里厮杀。金蜈门迎敌匆忙,不及组织起来便遭了波火油弹,被打得节节败退。
依着宗主先前指示,众人稳步推进,主要以强弩伤敌。若有悍勇者冲到近前,便用蓼叶枪招呼,绝不沾身,以防下毒暗算。
面对长枪如林,即便魂师也会手忙脚乱。当对方历经火焰、弩箭、长枪三次洗礼后,万物宗的强者才会出手,一时无往不利。
与杨岳鸣交手的两人同属器武魂,一个是眉尖刀,一个是两根分水钢刺。使刀的脸上有长长伤疤,另一个短小精悍,招式狠辣,短刺尽朝致命处下手。
三人吐出的白气在冷风中飘舞,那使分水刺的迈步抢上,上刺天枢,下刺鸩尾。塌腰躲过一记横斩,双刺又点向咽喉,快若疾电。
杨岳鸣怒哼一声,微微错步,白光一闪,将自上削来的长刀震出长吟。左腿虚踢,右足飞起,竟使出了石彦明的绝技,双腿鸳鸯连环,踢得那矮小汉子不住后退。
使眉尖刀的红着两眼,边打边连声叱喝,刀光带着青蓝,在黑暗中分外显眼。用分水刺的就地一滚,转而攻向下盘。
“等着瞧吧,你们这些人,最后一个都别想活!”
杨岳鸣一声不吭,将重剑舞得风雨不进,同时力敌三件兵刃,虽是攻少御多,却也未显败像。三人若死战不退,最终多是力竭后同归于尽的结局。
尚未斗到分际,金蜈门一方败像已显。如果单打独斗,他们并不吃亏,若是比鬼蜮伎俩、下毒暗算,万物宗更是拍马难及。但此时摆到明面上厮杀,这群牛鬼蛇神统统现了原型。
两人正思虑是战是退,忽一道剑芒从旁袭来。杨禄领着一队人杀进院里,方才的攻击来自于他。
“哪来不要命的小子!”
眉尖刀重重一顿,分水刺上下翻飞,将剑芒引向一旁,开口怒喝。
话音未落,杨禄已像猎豹般直扑上来,持着与父亲同样的重剑。上削喉咽,下斩双足,走得是一样路子,却不及杨岳鸣那般沉重。
“奶腥未褪也敢撒野。”
矮个子一声冷笑,分水刺攻势一转,刺向杨禄。
此时只余一柄眉尖刀与杨岳鸣交战,疤脸男人顿时被压得透不过气,心虚道:
“老二,卯上劲,我这里要顶不住。”
矮个子鼻子里应一声,分水刺直欺进杨禄怀里去。短兵刃讲究的就是寸短寸险,另外加上速度,他能受门主器重,手上确实有过人功夫。
杨禄终是年轻了些,抵敌不住,被迫得连连倒退。一轮剑影,堪堪被轻巧灵快的分水刺裹住。
此时另一处战圈里,疤脸只剩招架之功,杨岳鸣却是一式快过一式。他跟随郭璥多年,经历过的风浪不比郭子颐少。眼见儿子落入下风,先是虚退数步,又猛地蹿了上来。
重剑进步连环,顿时将对手身形,压制在剑光之下。
眉尖刀左遮右拦,将连削带砍的两招接过,剑身忽地一圈,疤脸横刀封挡,却被杨岳鸣踢中手腕,右手顿时离了刀柄。
他痛呼一声,塌腰错步,便要寻机溜走。对手却不愿给他机会,剑光如雪,大开大阖,专寻空门劈斩。疤脸硬招硬架,没过几个回合,肩上便着了一剑,好悬将膀子卸下来。
杨岳鸣面色冰寒,动作丝毫不停,一心要将其毙在自己剑下。疤脸虽疼痛难忍,仍不远束手就擒,扑地一个癞驴打滚,虽万分狼狈,却捱得一刻是一刻。
那边矮个子面红耳赤,想抽身赶去相帮,杨禄却不要命一般缠着他。越是焦急,手上招式便越乱,不多时又听一声短促惨叫,心知多半是完了。
念头尚未转过去,杨岳鸣便从后袭来,口中喝道:“禄儿退下,莫要让他逃了!”剑光骇人,直劈矮子上三路。
那矮个子愈发不济,转瞬之间,腰肋处便传来剧痛。有万物宗的好手持着强弩,一击命中后毫不恋战,快速撤入人群。
“偷袭……不讲武德……”
箭上抹了麻药,凭他的体质,若是旁时并无大碍,此刻便要了命。急雨转风的一招用到半途,左臂便痛得抬不起来,眼前银光一花,一根分水刺连着断手落地,鲜血狂飙。
将余下那根朝杨岳鸣掷去,拼着后背又挨一剑,转身便要逃命。作为敏攻系,若要是跑起来,众人还真追不上。不料杨禄抬手一指,又是几张强弩对准了他。
不待叫出声,咽喉便穿了根弩箭。被强弩近距离攒射,即便魂师也少能留得性命。
未至半个时辰功夫,金蜈门匆忙组织的抵抗濒临崩溃。郭子颐没搭理四下逃散的门徒,不住搜寻些什么。
闯进一间偏房里,随手解决埋伏在两边的门徒,刚一落脚便觉有异。宗门里有位方便铲武魂的,平素极擅分土碎石,当下一个乌龙盘顶,将地面掀开一块,下面竟铺设钢板。破开后,露出一间暗室。
里面藏了群孩童,面黄肌瘦,两眼冒着绿光,最大的仅有十岁。角落里绑个男人,须发凌乱,衣衫破烂,自称是赵吉。
他儿子并不在其中。
宗门的人将他们救出,赵吉讲了这些天的事。
儿子丢失后,他首先便怀疑人伢子与丐帮,报官也毫无消息,于是选择自己调查。暗地里跟了几个丐头,一路画下不少留作证据,偶然遇到那“俗世奇观”,便连续画了几天。结果被看场子的当作水线逮住,熬刑过后,一直关在这里。
郭子颐再晚来两天,他可能会被沉到河底。
赵吉不顾身上伤痛,执意带领众人朝后院去,直觉告诉他,儿子就在金蜈门手中。
后院没什么人,只有一株巨大的榆树。
先前在城楼看时,院子被树荫遮蔽大半,其中最大的当属这株。老榆树的树冠一眼难以全览,不知生长了几百年。树下立了个一米多高的火炬,在暗处极为醒目,黑烟直向上窜,烤焦了一片叶子。
第五海与钰珛也从不同方向赶来,几十个人,将后院围得水泄不通。不远处仍有厮杀声,那是残余的门徒在屋内抵抗,他们心知自己做过挨千刀的勾当,因此死战不降。
当火油弹从窗口扔进去时,叫骂变成了惨嚎。
赵吉突然大喊一声,伸手指着那火炬。
那火炬是用人做的,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身体不自然蜷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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